卢良唬了一跳，才要问怎么回事，就听刘芝香已经嚎了起来。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要卖了你，里长，她冤枉我，我没有做过。”

　　“舅母，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是不是收了别人的银子要把我嫁个要死的男人冲喜。”

　　“谁，谁要死了，人家好好的，你莫要咒人死。”

　　“他得了痨病快死了你不知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吵了起来，卢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头大如斗。

　　自打卢财没了，老卢家越发不像样。三天两头要闹到他那去。眼看着两人口水战要升级为流血事件，他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

　　卢良问刘芝香：“你把娇娘许给什么人家了，有没有打听清楚？”

　　刘芝香心虚，色厉内荏地道：“哪里有病，人家是河里屯数得着的，不信你问大仙，大仙都知道。”

　　卢良自然知道事情不像刘芝香说的，可他却不想管。

　　丁娇娘上回闹的那场他还心有余悸。这回的事，一个处理不好，他的名声就完了。若是影响到正志，那真是没后悔药吃。

　　是以，他和稀泥般问杨来福：“她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杨来福身上。

　　杨来福只觉头皮发麻。煞星虎视眈眈盯着他，大有他说错一句便要咬死他的架势。

　　要不，赚完这笔钱就跟婆娘跑路？顺便报上次之仇。

　　他眼珠子乱转，对上了王秋霞丢过来的眼色。

　　两人夫妻多年，又多次合作行骗，他立即便知道媳妇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是不错的人家，”杨来福一口咬定道，“我媳妇相看过的，要不是与卢家有缘，这事也落不到她家。”

　　“我就说我没有骗人，”刘芝香强压住嘴角的得意，“里长，娇娘刁钻惯了，你莫理会她。”

　　卢良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话说到这份上，他也好办了。他正要再说几句场面话，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妇人粗鄙的叫骂声。

　　“我儿，就是这里，快去退亲，这样的媳妇我高家不要。”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矮妇人领着个结实的汉子气冲冲往屋里闯。

　　“亲家，你怎么来了？”刘芝香认出来人正是马家婆娘，招呼着人进屋。

　　“我呸，我儿子就病死也不娶你家的侄女。”马大娘喷着唾沫星子跳脚。

　　刘芝香傻愣在当场，一旁的赵桂花忙道：“都换了八字了怎么好反悔，不成。”

　　“八字还你，”马大娘摸出红纸摔在刘芝香脸上，“把聘礼还我们家。”

　　“不，不行，”刘芝香连连后退，“我不答应。”

　　“娘，别跟她废话，动手。”马大郎呸了一口，伸手便推搡刘芝香。

　　卢老二也不是好惹的，见老娘吃亏就扑了上去。

　　你踢我一脚，我抓你一把，战团很快由三个人变成了五个人。丁娇拉着小石头站到角落里默默看大戏。

　　不过片刻功夫，堂屋里就响起两个女人的哭号声。

　　刘芝香与马大娘比赛似的，你喊一句，我嚎一声，差点掀翻了屋顶。

　　动静太大，卢家村不少村民被吸引来看热闹。

　　眼见场面失控，卢良不得不站出来。

　　“胡闹，你们这像什么样子，都起来。”

　　已有村民上前把人分开，众人各自忍笑。

　　只见卢老二眼眶青肿，右侧面颊上还有一道长长的血痕，马大郎嘴角乌青，披头散发，衣襟上还有个脚印。

　　“卢嫂子，人家既然不想结亲，你就把聘礼还给人家。”卢良严厉地瞪着刘芝香，又对马大娘道，“你们拿了聘礼就回去，卢家村不许外人撒野。”

　　刘芝香还要反驳，被张萍扯住了袖子。

　　“好了，都散了，散了，回去吧。”卢良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里长，我有话要说。”

　　清脆的女声坚定不容拒绝。

　　卢良额角跳了跳，耐住性子问道：“娇娘，你要说什么？”

　　丁娇拉着小石头走到卢良跟前，一字一句道：“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想把话说清楚。”

　　她环视众人一圈，忽然捂脸道：“娇娘自请与卢家断绝关系，以后形同陌路。”

　　这话一出，众人都张大了嘴。

　　丁娇娘是气昏了头吧，众人心中一致闪过这个念头。

　　有人开始劝她。

　　“娇娘，你莫要说气话，离了卢家要去哪里。”

　　“是啊，在你舅母家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孤身女人带着孩子多不容易你还不懂，莫要冲动。”

　　“……”

　　村民七嘴八舌中，刘芝香终于回过神来。

　　“你，你要走？”她下意识就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我可告诉你，走了就再也别进我卢家的大门。”

　　“娘，”张萍忙去拉她，又对丁娇道，“表妹，你别生气，今天的事就算了，你不嫁就不嫁，娘也不是那个意思，你好好的住着没事。”

　　“让她走，白吃咱们家这么久，她要是还要脸就不要再赖着不走。”赵桂花道。

　　丁娇暗暗好笑，这屋里怎么就只有张萍一个聪明人呢。

　　她擦了擦“眼泪”，戚戚艾艾道：“里长，您也瞧见了，这个家已经容不下我，我不待就是，今天她想要银子就把我卖了，明天她要是想卖我儿子怎么办？！”

　　“我丁娇娘就是饿死在外头，也强过被自己的血亲算计死。”

　　周遭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她嘤嘤嘤地抽泣声。众人看卢家几人的目光满是鄙夷与不屑。

　　卢老二脖子上的青筋直跳，暴跳如雷：“带着你儿子滚，看见你就烦。”

　　“不要吃白饭的。”

　　“吃白饭。”

　　几个孩子跟着大人也嚷嚷起来。

　　丁娇垂着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里长，要不，你就答应娇娘算了，吃点苦不算什么，有命在就行。”有人同情丁娇说道。

　　屋里又有几个村人附和。

　　都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卢良只能答应了。

　　“娇娘，你以后住哪里？”

　　总不能真让人家孤儿寡母没个落脚处。

　　“住我家，”鲁大娘推开人群走进来在丁娇身旁站定，“娇娘是我的徒弟，自然是住我家。”

　　住处解决了，卢良松了一口气。

　　他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要走。

　　刘芝香却像只护食的老母鸡挡在丁娇前面：“你凭啥拿我家的东西，放下。”

　　她说的是丁娇方才收拾的包袱。

　　丁娇气乐了，她抖了抖包袱道：“这里头是我跟小石头的换洗衣服，都是我自己带过来的。”

　　“你打开我看看，谁知道偷了什么东西。”赵桂花也道。

　　丁娇眯起了眼：“大嫂，我记得你上回偷拿了我娘的遗物还没给我，还有，舅舅临终前留给我的银子，你们什么时候给我。”

　　手伸到两婆媳跟前，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这下，刘芝香等人彻底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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