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莫伽正正神色,一本正经的看着对面的时铮、裴诺和沈初,“你们有所不知,今日长乐宫的宴会,真的异常盛大。陛下宴请了所有国家来的使臣,并且让所有大臣作陪。左右相、御史大夫、太尉,连程袁久不出山的祖父,程穆扬老将军都请了过去。”
时铮听着夜莫伽的话,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陛下想要壮大自己的声势,无形之中给各个不安分的国家示威,借助宴会的形式,不动声色的显示出晋国的国力,这不失为一种好的手段。
“陛下还提到了大哥你。”程袁在夜莫伽旁边来了一句。
“哦?”时铮抬头看着程袁,“你怎么说的?”
“陛下问为何大将军未到,我就回答说大将军日夜操练兵士,不得闲。陛下听了甚是高兴,说大哥你为国尽忠,又能力超群,是晋国百姓之幸,也是陛下之幸。”程袁想着当时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
“大哥,”裴诺有些担忧的看着时铮,“陛下的话,莫不是在猜忌大哥?”
时铮安抚性的对着裴诺笑笑,肯定的说,“不会!”
“大哥怎么知道不会?毕竟功高震主,可是历代君王都甚为忌惮的事,陛下也不例外啊。”
裴诺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父亲每日都要告诫他。他们裴家现在不只是功臣,更属于外戚,毕竟自己亲妹妹生了陛下的五皇子,他们自然也成了旁人口中的外戚家族,父亲说,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陛下牢牢地盯着,尤其是面对关于三皇子或者陛下的立储之事,更要谨言慎行,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想要扶持五皇子登基为帝的念头。
虽然父亲真的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人言可畏,保不齐别人有这样的猜忌。所以几年来,他依旧低调的做他的北门将军,默默的守候着长安城的安危。父亲这几年也逐渐萌生了退意,就是不想再置身朝堂,让妹妹裴璇和五皇子言珂置于危险的处境。
大哥战功赫赫,如今的朝堂之事风头无两,他就怕陛下对大哥起了猜疑啊。
所以对于时铮斩钉截铁的说不会的时候,裴诺的心里是存着疑虑的。
“大哥为何如此肯定?”裴诺问。
“陛下今日在长乐宫举办宴会的目的,是想威慑各国,提到我,不过是因为各国中实力最强的北胡刚刚战败,让其他各国也都引以为戒罢了。安分守己的或臣服于晋国,或与晋国交好,不要妄图站在北胡一派,与晋国面对面的交锋。若是别国不自量力,那么他们的下场只能与北胡一般,一败再败。”时铮边饮酒,边不疾不徐的分析。
“对,大哥说的没错。”时铮话刚说完,夜莫伽便迫不及待的接过话茬,“陛下问完大哥之后,我父亲曾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说‘陛下这是要借助时铮来给各国立威了’,所以我觉得大哥的分析不无道理。”
裴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依旧不无顾虑“可是即便如此,今日陛下是要借助大哥的威望,就怕哪日拿大哥开刀啊。”
“二哥,你怎么净往不好的方面想。”夜莫伽瞪了裴诺一眼。
“裴诺说的不无道理。”时铮悠悠地说,“毕竟陛下的心思变幻莫测,不是我们可以妄加揣测的。”
说到这事,时铮突然想到一人,昭寒的伯父——昭衍。
也不知道昭衍现在是不是还在江夏郡,他真的非常想与昭衍畅聊一番,一定会有很大的收获。
只是可惜,昭衍看着亲切随和,其实太过神秘,不会轻易让人探得他的底线。
“对了裴诺,郕王那边有什么动静?”时铮看向裴诺。
裴诺的北军将军,是时铮在担任大将军之前所担负的重任,北军将军官职虽小,却举足轻重。整个长安城的一举一动都在裴诺的掌控之下,谁想轻举妄动或者有不轨的企图,都逃不开裴诺的视线。
裴诺一听时铮问的,抬脚在桌下踢了下对面的夜莫伽,“莫伽去点几个菜来,都饿了。”
夜莫伽正听的津津有味呢,冷不丁被踢了一脚,一脸不满,每次说到紧要的事,他们总是要支开他,不让他听。
程袁一看夜莫伽的反应,赶紧起身拽着夜莫伽往外走,边走边说,“行了,我陪你去点菜,这次都点你爱吃的,想吃什么都可以,让二哥请客可以吗?”
夜莫伽不相信的回头看着脸色突然变成猪肝色的裴诺,“二哥你请客?”
裴诺简直想杀了多嘴的程袁了,谁不知道他最穷了。在几个弟兄中,干最多的活却拿着最少的俸禄,偏偏父亲还坚持不能让人抓了他们裴家的把柄,所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裴家一贫如洗,自己的妻子还要亲自下地干活呢。
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可是这偏偏是事实。
而且,洛月阁的酒菜多贵啊,想想就能让人滴血啊。
程袁这小子是一清二楚的,还让他掏钱,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啊。
裴诺看着对他挤眉弄眼不断使眼色的程袁,心里一狠,罢了,罢了,他请客就请客吧,大不了赔上他半月的俸禄。
看着裴诺不甘不愿的点头应允,夜莫伽觉得自己心里痛快了很多,竟然敢支开他,那自己这就去点菜,专挑贵的来,吃不穷他裴诺才怪。
看着夜莫伽心满意足的和程袁下去点菜,裴诺怔了怔神色,这才对时铮交代。
“大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三皇子在明目张胆的想要陛下治他的罪一般。”
“此话何讲?”沈初问。
“郕王做什么事都不遮掩。以往太子还在世之际,郕王并非现在这般桀骜不驯的样子,那时郕王和太子相交甚密,兄弟情深,郕王本人,也是谦逊有礼做事谨慎,让人抓不到把柄的。可是这两年来,郕王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做什么事不管不顾,而且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非要闹的天下皆知,就算事情本身很隐秘,他也要闹的天下皆知。”
时铮点点头,示意裴诺继续说。
“前段时间郕王对宁家小姐所做的事,不过是其中一件,但是已经能从中窥探一二了。”
“这两年郕王在长安城中大大小小修建了多个府邸,宁小姐的事发生后,郕王又在东郊别墅那里,霸占了大片良田,说要给宁家小姐修建个私宅。你说宁小姐嫁过去,就在他的郕王府里,哪里用得着私宅。郕王不过是借着这件事的名义,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助长自己的声势罢了。”
这事时铮并不知情,这一个月来,每天的心思都在昭寒和祈佑那里,忽略了郕王的举动。
“陛下可知情?”时铮问。
“我想应该是知道的。”裴诺想了下,有理有据的分析,“因为宁小姐那事,郕王本就成了众矢之的。言官参奏的折子都堆满了陛下的御案,可是陛下到底没有处置郕王。如今郕王还大肆修建自己的府邸,言官更不可能放任不管。”
沈初听着裴诺的话,想了想,“廷尉衙门里关押着很多因为替郕王修建府邸而获罪的人,这两年,陆陆续续的,不断有人被送了进来。你问是什么罪名,押解他们到廷尉府的人说是怂恿郕王扩建府邸,其心不轨罪大恶极,我想他们只是郕王的替罪羔羊吧。”
“陛下或者是想悄无声息的将这件事掩盖过去,但是言官揪着不放,陛下也不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便只能嘱咐了郕王,找个替罪羔羊,就说郕王自己是被怂恿的,把这事揭过去就得了。这些人被绑到我的廷尉衙门,我这个廷尉大人竟然都是不知情的,你说多讽刺。”
“大哥,”裴诺听着沈初的话,疑惑且带着担忧的看向时铮,“大哥,你说陛下是想替郕王遮掩所有的罪过,然后立他为太子吗?”
“我不知道。”时铮坦诚的摇摇头。
时铮话刚出口,裴诺和沈初便陷入了沉默。
当今陛下一共有五位皇子,长子就是太子,已经在两年前过世了;二皇子出生两个月便夭折了;三皇子便是当今的郕王,年岁最长目前来看也最有可能继承皇位;四皇子母妃地位卑下,而且四皇子本人志在诗书,从不涉猎朝堂之事,完全没有争夺皇位之心;而五皇子,时年不过四岁,年岁太小。
若是陛下真的一心想要立郕王为储君,那么他们几人呢,谋划了这么久的时间,到时候还剩些什么?
时铮看着两位弟弟的反应,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端起茶盏给裴诺和沈初各自到了一杯,拍拍两人的肩膀。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如果陛下真的想要立郕王为储君,那么我们可以在陛下彻底下定决定之前,逼郕王造反。郕王一定不可以成为储君,否则我们对不起太子的在天之灵。”
裴诺和沈初猛然抬头看向时铮,看着大哥眼中的坚定,他们悬着的一颗心莫名的就放了下来,只要大哥敢做,他们就敢跟着他一路拼到底。
夜莫伽端着一碟花生米进来,喜笑颜开的看着裴诺,笑的一脸灿烂。
夜莫伽的笑让裴诺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浑身毛骨悚然起来,“说吧,点了多少菜?”
夜莫伽只嘿嘿的笑着,并不说话。
裴诺看向随后跟着进了雅间的程袁,指着夜莫伽问他,“这家伙造了多少孽?”
程袁咧着嘴,不好意思的看着裴诺,“二哥, 对不起我没拦住他。”
听程袁一说,裴诺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头,“你说吧,我受得住。”
程袁斟酌了下,到底不好意思开口,踹了夜莫伽一脚,让他自己说。
夜莫伽笑的见牙不见眼,“二哥,我不过花了你三个月的俸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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