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看着乔文伯不由得失笑，“那一年你的突然出现，让我突然意识到，原来青梅竹马并不代表着举案齐眉。如音那么快就喜欢上你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甚至芈正雄还因为这事责骂过如音，因为一旦你们在一起，这场战争我们荆州和扬州就会处处被动，但是没办法啊，如音动了心，如玥也被言康打动了，芈正雄虽然满腔怒火，却不会真的忽视两个女儿的感受，所以你能纷纷成亲了。”

　　昭衍轻叹一声，“那一晚，昭扬醉的不省人事，所有我收藏起来的酒都被他挖出来喝了个遍，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发泄，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是又无能为力，这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嫁给别人的心思，我懂。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如音嫁给你或者应该是幸福的，你们很合适。昭扬的生活更多的在战场，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如音举案齐眉，如音也不会像寒儿一般可以提刀上马战场杀敌，她更适合弹琴跳舞过得自得其乐。”

　　“你们成亲之后，荆州和扬州就被并入了言康的统领之下，昭扬一气之下离开了江夏郡，那一次我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言康攻打西蜀和幽州的季辰，迫切需要昭扬，但是言康清楚自己请不回昭扬，所以假借如音的名义写信，昭扬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但是从那一刻他也发现了，在长安城中，如音并不能过得逍遥自在，有言康那样的人存在，如音的生活永远是如履薄冰的。”

　　昭衍回头看向乔文伯，“所以昭扬决定留下，不管是为了言康打天下也好，还是征战四方，昭扬都认了。但是后来言康逼着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昭扬才彻底动了离开的念头，直接去了云中郡自己打拼，言康并不怕他，因为言康知道，只要有如音在，昭扬就不会轻举妄动。”

　　看着乔文伯眼中的震惊，昭衍突然笑了，“这些都不知道是吧，你看，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总会有人替你抵挡一部分的风雨。如音消失之后，昭扬安排在如音身边一直保护她的人将消息传到云中郡，昭衍放下正在五原郡与北胡交战的战事，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陈石老将军，亲自南下在来江夏的路上找到了如音，并将她带回了云中，谁都不知道这个消息，除了我。”

　　昭衍双手抱胸倚在窗边，“那阵子少骞总是去找你麻烦，他对自己的两个姐姐是异常尊重和保护的，我知道他的情绪在那个时刻很容易崩溃，所以我将他带到了云中，见到了刚被确认怀孕的如音，少骞在云中待了半年多，一直没有回到长安，直到寒儿出生。”

　　“寒儿出生的时候那么小小的一团，”昭衍想到那时的情景轻笑一声，“昭扬高兴坏了，那一天是他那几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了，他抱着寒儿那么小心翼翼，好像真的就是自己孩子一般。”

　　昭衍说着，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口有点涩然，为自己已经去世的傻弟弟。

　　“是，诚如你心里所想的那般，如音从来没有嫁给昭扬，他们只是为了让寒儿觉得自己与旁的孩子一样，所以才让寒儿喊昭扬父亲。少骞无数次说让如音嫁给昭扬，但是如音心意已决，从来没有改变过主意。”

　　昭衍一声长叹，“曾经，如音觉得自己对昭扬辜负太多亏欠太多，所以暗中给昭扬找到了一位善解人意的姑娘，若是昭扬同意，大可以娶进门，到时候如音也会对寒儿解释清楚一切，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昭扬终生不娶。”

　　昭衍说着突然笑了，“如音的理由中还有一条，她觉得我能耽误我们昭家的香火，她知道我是不会娶妻生子了，她不想昭扬也是如此。”

　　昭衍对着乔文伯一笑，“你不知道，当时昭扬发了好大一通火气，我从来没见他那么生气过，但是那日他发火了，却又不能对着如音，只能喝闷酒解愁，就像你现在这般。后来，如音中意的那个姑娘还是被遣送出了将军府，从那时起，如音也不再干涉昭扬的感情，不再提让他娶妻的事，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十几年，直到如音去世，昭扬依旧孑然一身。少骞每次到云中郡都说心疼昭扬，怪自己的姐姐放着如此好的男人不要，非得辜负他一生。”

　　“我也知道昭扬辛苦，但是却不会责备如音，因为这是昭扬自己选择的，曾经沧海难为水，有些人刻在了心里就不会轻易的拿开，饶是别人再好，到底不是自己心里中意的那一个。”

　　昭衍说着复又走到乔文伯身边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现在很少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可能是老了吧，有些事总是让我感伤，所以会刻意避开。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言康走了，程穆扬走了，如今最与你肝胆相照的裴文正也离开了，你觉得自己没有知己了，连坐在一起回忆往事的人都没有了很孤独是吗？”昭衍摇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这么过来的，习惯就好了。”

　　昭衍自斟自饮一杯，起身拍了拍乔文伯的肩膀，“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大哥！”乔文伯着急唤住昭衍，对着他清癯的背脊说，“大哥可曾后悔当初的举动？”

　　乔文伯未说具体是什么举动，但是昭衍却清楚他指什么，昭衍并未回头，只看着门外朗朗的月色，沉吟出声，“后悔也没用，都过去了。”

　　门轻轻的阖上，乔文伯看不到昭衍眼中的深沉，却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阴郁，对啊，有些事就是后悔又如何，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再也无法挽回了。

　　昭衍下了台阶，看到站在树下的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昭寒身上，“如今已是秋天，夜里更凉，就算着急也该披件衣服出门啊。”

　　被伯父拆穿，昭寒的面色顿时一阵窘迫，不由得为自己辩解了一声，“我哪里着急了，我是过来看看伯父为何还不睡而已。”

　　“哦，”昭衍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那我刚刚在窗边说话的时候你为何不提醒我，还呆呆的听我把话说完？”

　　“我就知道伯父早就发现我了，伯父就知道取笑我。”昭寒顿时脸色发红。

　　“好了，伯父不笑你了，”昭衍轻轻的拍着昭寒的手臂，“进去看看他吧，这会应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将他扶到床上，别着凉了。”

　　“伯父刚刚怎么不将他扶到床上？”昭寒不解的问。

　　昭衍摇头失笑，“因为我知道你会进去的，哪里还需要我插手呢。去吧，乔文伯将凌儿教养的很好，仅凭这一点你也该对他好一些。”

　　“我没有对他不好。”昭寒垂眸嗫嚅，昭衍却听到了，“我知道，但是你心里还是无法彻底接受他，”昭衍叹息一声，“相信我，昭扬不希望你这么纠结，若是昭扬和你娘能活到现在，你娘一定会原谅乔文伯的，昭扬也不会怪他，所以你也放宽心，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看着伯父转身离开的背影，昭寒沉默了片刻，才涉足上了台阶，推门进去，乔文伯果真陈沉睡着，昭寒不想喊醒他，只轻手轻脚的过去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乔文伯口中念念有词，昭寒听不清，小心的附耳到过去，只见他着急的喊着“如音，如音”，昭寒心头一颤，帮他盖被子的手顿时抖了抖，险些拿捏不稳。

　　“伯父说我娘会原谅你的，所以，你也卸下自己心头沉重的束缚吧，都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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