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国公府重回上京,在京中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虽说夔国公府早年离京,这些年又未曾在京中露面,几近是个闲散爵位,但横竖也算是个正正经经的四世承袭一等公爵。况且夔国公现下的主母乃是顾家嫡女,顾家在京中的权势谁人不明,如今见夔国公府递了请帖,自是都一口应承了下来。
老太君不想在寿宴时折了夔国公府面子,吩咐了下去,为府中家眷皆赶制了两套新衣和新首饰。
寿宴当日一早细雨淅沥,骤降了几炷香的时辰便放了晴。沈氏着人请了京中现下最红的戏班子,往国公府的水榭上搭了戏台子。池塘中接天连叶中露出别样荷花,水珠浑圆,荷风香气宜人。
长廊间移插了几株凌霄花,顺着檀木柱攀旋而上,红黄相间,与国公府花园中的红绸绫缎相得益彰,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往年这些事都是顾氏操办,哪会有沈氏的份,今年难得叫她主持大局,还是夔国公府头年入京的大席面,来的皆是京中的世家大户。一早她便叫人伺候着起了身子,预备着今个儿的头菜。
老太君还坐在屋内,李妈妈捧着才熨平熏香的五彩刻丝石青洋缎褂子伺候着老太君穿上,又配了青烟紫绣的宝相珠翠抹额,戴了赤金点翠的八宝长生圈。
刚捧了茶盏,就有人打起帘子忙不迭进来,“老太君,顾太太带着武通侯来了。”
闻言老太君有些诧异,又往外瞧了眼日头,“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顾太太乃是顾氏二兄顾砚川的妻子,顾氏的二嫂。
虽说顾砚山并未封侯拜爵,但顾氏母亲早逝,长嫂早年也随长兄而去,如今顾太太便是顾家京中主持的主母。夔国公府与顾家是姻亲关系,顾太太今日来,也算是代表顾家赴宴。
武通侯又是顾氏的侄子,是正儿八经的二等侯。
思及此,老太君才又问,“他们人在何处?”
“大房奶奶本去迎接,可顾太太和武通侯连茶点都没正眼瞧,径直去了夫人的长康苑。”
来回禀的婆子也面露难堪,垂首不敢看老太君此刻的模样。
老太君手搭在酸枝木的黑漆描金靠背椅扶手上,心底愠怒却不在面上显露出来,摆了摆手示意来禀的婆子退下。
今日是她寿宴,拿着她的请帖入府,将她这老太君视若无物径直往儿媳处去,顾家还当真不将她夔国公府瞧在眼里。
“李妈妈。”老太君放下茶盏唤了声,“亲家府上来人,咱们得去迎接下。”
……
顾氏如今斜卧在紫漆山水纹的罗汉床上,自桂枝那日让杖毙后,顾氏便害了风寒卧床养病。
桂枝是她从顾家带来的家生子,自京城跟去她至平城,死后却连方棺材都没能有,思及此,顾氏只觉得心头发堵。
麻蕡之事她一再小心谨慎,甚是连上报的账面里都作假抹平。好端端的,怎会有人去查了这些,叫她阴沟里翻了船,连带着桂枝都折了进去。那日行事环环相扣,逼得她措手不及。
事已至此,老太君与苏文轩自是清楚明白,不过是忌惮于顾家的身份,才雷厉风行地叫桂枝替了罪,三两下杖毙了活口,叫她连桂枝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由不得攥紧身上的薄锦被,顾氏迭眸。
莫非是沈氏?若非不是她,又有谁去查麻蕡的事,叫苏昀宸再无被立世子的机会,她早背地里筹划这些事,若不然怎就当日里京中的委任诰券便下来了,她倒没料到,沈氏还生出这样的能耐,给苏昀卓谋出个从七品的入京官职来。
眼底的神情浮动了番,顾氏忍不住想起苏卿来。那日她低眉垂眉,自始至终连三句话都未曾说,一副唯唯诺诺之样。
此事又当真是她么?又或之是她与沈氏密谋合力摆她一遭,若不然就年前之事,怎就能叫她逃过一劫。顾氏越想心底就越清明,恨恨一笑。
身侧的乌沉香燃起袅袅弥烟,熏得顾氏心烦意乱,扬手一打,便掀翻了小几上的掐丝香炉。
咣当一声,香粉撒了一地。
顾太太带些武通侯刚叫人打起门帘,只听得咣一声,掐丝镂空的香炉盖便滚至她二人脚下。
武通侯一见此景,忙不迭奔了进去,唤了声姑姑。
顾氏刚阖了目,如今听见顾承的声音。目光闪了闪,就见顾承已掀了珠帘进了里屋。
“阿启。”
“侄儿给姑姑见礼。”顾承见顾氏唤他,忙拱手朝向顾氏深深施了一礼。
顾氏见顾承行礼,忙道:“快快起来。”
顾承起了身子,走至罗汉床畔关切,“听闻姑姑发病,阿启与叔母带了些药材来探望姑姑。”
听得顾承说,顾氏这才又抬头道:“二嫂也来了?”
顾太太听着顾氏唤自己,有些失笑,撩了珠帘入里屋,“我瞧你姑侄情深,哪好腆着连打扰。”
“二嫂这是什么话,阿雁如何敢。”掀了锦被,顾氏下了床。又唤人给顾太太与顾承奉了茶,请她二人坐上束腰花几。
顾太太现下四十出头,今天穿了件蜜合色的织锦绣云宽袖褙子,下着一条莲青色夹金线绣云纹榴花缎裙,整个人显得仪态端庄,富贵已极。
顾氏垂目抿了口热茶,就听顾太太道:“平城的事,家里已经知晓了。”
顾氏闻言抬了眸子,顾太太便招呼了两个婆子从身后入了里屋,自右向左依次道:“这是孙妈妈,这是高妈妈,都是咱们顾家府上的老人了。你二哥一听桂枝叫杖毙,生怕你在夔国公府受了委屈,便叫我拨两个妈妈过来,平日里也能互相照应。你挑一个,另一个拨给阿苓。”
“谢过二嫂,父亲如今可还好?”顾氏抬眸询问。
听得顾氏询问,顾太太笑道:“自然,如今你回了京,倒也可回府瞧瞧,再过些时日,你二哥也要回京了。”
顾氏点了点头,又敛了眸子。
顾太太瞧她面色恹恹,“你倒是要养好身子。麻癀之事,我与你二哥也已商榷过,此事老太君和国公爷既已不再提,想来还是惧着我们顾家的。你且放宽心,原先叫你先将世子位夺回你手中。如今那宸哥儿已不顶事,我们还可从旁在做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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