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通侯府没有高堂,苏云薇作为新妇嫁入自然不必前去给公婆敬茶。偌大的武通侯府,此刻便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苏云薇身上还是昨日所穿的喜服,她坐在妆奁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面颊,眼底目光动了动,随后就红了整个眼眶。
院外和煦的日光自窗棂落下,日头才升了一半,反射在铜镜之上,耀得人睁不开眼。
只听得院内依稀有仓促地脚步声至她而来,苏云薇仰眸顺着透过窗棂望着澄净的天空,抿了抿唇。
母亲,终于可以的见天日了。
只可惜,是母亲的尸首。
“夫人,您怎地——?您一宿未眠?”进屋的是孙妈妈,叫静坐在妆台前的苏云薇先是唬了一跳,尔后她把目光往里间的床榻上瞟了两眼,见床铺齐整,分明昨夜二人都未曾入眠。
因着昨夜顾承一进屋子便狠发了一通脾气,随后又叫人把孙妈妈与田嬷嬷赶了出去。她二人进不去,又牢记着顾老太爷给的命令,只好守在院外了一夜,才瞧着日头升起,估摸着两人应是该起了身,这才硬着头皮进了院。
孙妈妈与田嬷嬷虽说也晓得昨夜顾承与苏云薇不会同房,可今日她一进屋子,只瞧见屋内静坐着的苏云薇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她二人明明白白在院外守了一整夜,连个盹都不曾打,就怕顾承犯浑,洞房花烛夜出了院子,叫有心人晓得传了出去。
可现在顾承呢?
孙妈妈当真是吓得面上煞白,她惶然地在屋内转了几圈,这才侧首看向苏云薇道:“夫人,小侯爷呢?”
苏云薇冷眼瞧着孙妈妈的行径,末了,才收了凛冷的眼神轻飘飘回了句,“在书房。”
听得顾承在书房,孙妈妈这提至嗓子眼的心才微微松了下来,喃喃道了句,“那便好,那便好,可是吓到了奴婢了。”
长吁了一口气,孙妈妈这会子才稳了心神,朝向苏云薇屈膝请礼道:“给夫人请安。夫人既已起了身子,奴婢便唤人打水伺候夫人洗漱。适才无礼,惊扰到夫人,还望夫人责罚。”
苏云薇听她一口一个夫人,觉得甚是刺耳。转念一想,又想到昨夜同顾承攀谈的那一席话,终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忍下,自鼻间发出了一声,“嗯。”
随后这才坐正了身子,目光平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昨夜顾承问她今后该如何,她同他只幽幽回了一句,“忍。忍到所有人都对咱们放松了警惕,那会儿才是你我二人讨公道的时候。”
她这一生,便是太不会忍了。若是平城之时,她能忍下不去掌捆苏云卿,是不是麻蕡之事便不会披露,母亲也不会因此遭受波及。若是在宫中她能忍住不同文王世子纠缠,她是不是就不会有如此结局……
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她终是懂得。只可惜这心上插刃的滋味,着实令人心痛。
可如今,再没人会在乎她究竟痛不痛了。
“田嬷嬷去府外迎个夔国公府报丧的人,要得了到现在还不来回禀么?”苏云薇将适才的所有思忖掩下,猛不丁开口问道。
孙妈妈才开了衣柜,想要替苏云薇拿出今个儿要穿的衣物,不曾想苏云薇这飘飘然的一句话,竟叫她手上一抖,险些将那件素净的衣裳掉地。
她垂眸看着自己拿出的衣裳,倏地回望,见苏云薇还背靠着自个儿坐着,眼神压根没有看向自己。
孙妈妈有些哑然,二姑娘果真不一样了。
足不出门,甚至于都已经洞悉有些事。想到这儿,孙妈妈就有些五味杂陈,也不知该对苏云薇的改变作何表示。
默了默,她将衣柜合上,捧着衣物回身道:“想必正带着人往来赶。”
孙妈妈原本还想要提醒苏云薇千万要稳住了心神,莫要给旁人瞧出了端倪,
想了想,又看向苏云薇平静地面色,终是觉得没有必要了。
话音刚落地,屋外头就有了骚动。紧跟着田嬷嬷就携着一人进了屋子,同先头的孙妈妈一般,往屋里一瞧未见顾承的身影,眼底就泛了慌措,又见孙妈妈面上如常,想着应是没什么大乱子,这才骤然跪拜在地,高声拗哭道:“夫人,夔国公夫人,殁了。”
这屋内没得旁人,田嬷嬷的这一番行径也不过是顾家要做给旁人瞧的样子。
饶是如此,听得这一句话时,苏云薇眼底强忍了许久的泪珠子也闻声而落,哽声道:“母亲……”
见着此情此景,孙妈妈与田嬷嬷二人忙上前将苏云薇稳住,高声唤人道:“来人,伺候夫人更衣。”
顾承此时也自书房自行推门跨了出来,才扣上最后一粒纽扣,便听得屋内传出田嬷嬷那悲拗的一声,“夔国公夫人,殁了。”
按在纽扣上的手跟着一僵,虽说他早有准备,可听到这话时,顾承的眼圈还是跟着泛红了起来。
喉结上下跟着动了几个来回,他仰首迭眸喟叹了一声。
半响,终是轻声道:“姑母,来世但求安稳一生,莫要在陷进如此人家蹉跎。”
……
靖安侯夫人才点了妆,正与靖安侯坐在桌前一并吃茶,就听闻了此事。
靖安侯闻言倒是有些诧色,不觉侧目看向靖安侯夫人问道:“怎地这般突然,昨个儿不是才操办了出阁的喜事么?”
听到来人报丧,靖安侯夫人虽也是怔愣了瞬,旋即便抬了手叫身边的丫头将人送了出去。
放了手中的茶盏,靖安侯夫人侧身看向靖安侯道:“老爷,昨个儿妾身便预备着同你说这件事,不曾想夜里你回来的晚,便将此事耽搁了。妾身倒是也没料到,这夔国公夫人竟去的如此快。”
“哦?此话怎讲?”靖安侯倒是提起了好奇问,“可是昨个儿瞧出些什么了么?”
“昨个儿我就瞧出夔国公夫人身子不大好,心里头就忖度着许是要出大事。只是没曾想,才不过一夜的光景。”说到此处,靖安侯夫人蹙了柳眉,染了几分感伤之色,“如此看来,想必昨日便是吊着最后一口精气了,也无怪出阁的时候夔国公夫人也未在前堂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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