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把眼一横,眸底溜过了几分忿忿。
她一手重重地攥紧扶手道:“祖母晓得你在家中这些姊妹中顶数聪慧,懂得权衡利弊。可今个儿祖母也要教会你个理儿,凡事不是你且让着旁人就能让了你。便只会觉得你没得什么脾性,紧着你欺辱。如今你也瞧见了,她顾家这是半点不将我们夔国公府的人放在眼皮子下。若是连此事都且让了过去,你叫祖母今后如何面对你祖父与咱们夔国公府家的列祖列宗。”
苏云卿闻言目光动了动,垂首轻声道:“孙女明白了。”
老太君听她说明白,便伸手攥起苏云卿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卿娘你是个聪明的,祖母也同你交个实底。原先我本是瞧不上白姨娘的,还在新婚日子里,你父亲便要将她纳过门,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只是经不过你父亲成日里杵在我跟前磨性子,这才点了头。因着如此,对你也不大上心。只是你这孩子素来听话,举止得礼,祖母年纪大了,也就欢喜孩子们是个孝顺听话的。如今瞧来,祖母没白疼你,澜姐儿没几天就要出门了,那薇姐儿……”
提及苏云薇,老太君喟然一叹摇了摇头,扶额迭眸道:“便也不是个省心的。人活到这黄土埋到脖颈处,我但求阖家和睦,一家子和和美美,甭传出什么折了家中门阀之事,我也就能有脸去见你祖父了。”
说到此处,老太君将苏云卿的手攫紧了几分,语重心长道:“卿娘,此事你莫要再管了。若是这件事当真与她顾家有牵连,呵……”
老太君冷哼了声,没再往下说。苏云卿却是明白老太君此番是当真动了怒,她费尽心思设下这一个局便是想引着顾氏往进跳,如今听得老太君这般说,只垂首轻声应了声,“孙女明白。”
只怪顾氏往日就太过倚仗顾家之势,先前的种种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老太君早已对顾氏心生不满,与她生了龃龉。
现下她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怪老太君便凭她一面之词就对顾氏已有微词。
……
李妈妈将孩子从医馆抱回来之时,苏云卿已好生从旁宽慰了几番老太君。
此时她还引了医馆的大夫前来,老太君见得李妈妈回来,也不等她回禀,便自行起身,快步走至李妈妈身侧,撩开襁褓,瞥了眼李妈妈怀中裹得整齐孩子。
见那孩儿此刻还正熟睡着,一张脸虽皱成一团,但还是能瞧出是个俏丽的小姑娘。
老太君复而掖好襁褓,手上在包着孩子的布料上抚摸过。
这是极好的料子,老太君不仅识得,更是清楚,因这包孩子的布料本就是先前她送到长盈苑的一匹料子。
见到这料子,老太君的心蓦地沉了下去,心中那最后一点期冀也瞬时叫失落撕了个粉碎。
她颓然地摆了摆手,示意李妈妈将孩子抱至床榻上,迭眸叹息,掩下眼底残存在最后一丝喜悦。
苏云卿见她步伐蹒跚,忙上前搀扶住老太君,扶着她落座。
老太君坐回在罗汉床上,苦笑了声,这才抬眼瞥了眼底下一直没说话的大夫,“先生贵姓?”
那大夫一袭月白长衫,身姿欣长,听得老太君问询,便揖手答道:“在下姓江,如今在京中街头开了间医馆。”
听得那大夫出声,苏云卿也跟着老太君一同将目光在对方的身上淡淡扫过,却不想那大夫也不动声色与苏云卿隔空对视了一眼,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表情来。
这大夫正是原先在平城杏林堂中坐诊的江寻亭。
苏云卿看他同她示意,也扯了扯嘴角同他回应。随后这才侧过了目光,望向了老太君
为着今日,她早前便有此打算,想要寻得一位保稳的大夫。却不曾想竟在京中遇上了从平城入京的江寻亭。
虽去年只有一面之缘,却不曾想那江寻亭记性极佳,只瞧了自己一眼,便认出了自个儿是当日扮作小丫头前去寻他问诊之人。
既是彼此相熟之人,苏云卿想着京中耳目众多,这初入京中的江寻亭倒是能说得上话。
原想着以江寻亭这般桀骜的乖张性子,此事定然要费一番口舌,可却叫苏云卿未曾料到,那江寻亭听得此事,竟然应允了下来。
反倒叫苏云卿有些措手不及,临了只得暗想这江寻亭着实不能以常人的想法来度量。
苏云卿收回了回忆,见老太君将江寻亭上下仔细端详了番,笑了声赞道:“看江大夫生得眉清目秀,如今年纪轻轻就支撑一间医馆,今后定然是前途无量。”
说前途无量不过是客套,不过前头那句眉清目秀倒是不假。
就连苏云卿当年初见江寻亭时,也微微有些愕然。若非当时是在杏林堂的诊房见到,苏云卿也想不到这坐诊大夫竟这般年纪。
“老太君谬赞了。说来在下与国公府还是打一处来,原先在下乃是在平城杏林堂坐诊,今年年初才入京。”
“平城杏林堂?”老太君倒是一诧,又想起江寻亭说他姓江,倒是有了几分印象,“你是原先杏林堂的江寻亭,江大夫?”
这江寻亭老太君在平城时就略有耳闻,是个极为矫情的主,自有一派瞧病的规矩。原先老太君身子不爽利,也曾想请过他过府瞧病,却不曾想这江寻亭只说了一句恕不出诊,便将国公府的人打发了回来,是以才长约了平城旁的大夫。
却不想这江寻亭倒是今日以如此方式进了国公府,老太君虽对当时江寻亭拿乔之事颇有微词,可时隔许久,也晓得这有本事的人总是有些个毛病,便也将这事翻了过去。
既是听过的人,老太君也不再客套,她目光扫了扫苏云卿身边的青黛,开口问:“江大夫见过这个丫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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