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顾老太爷发了话,黄仁与冯蜀才暗暗松了口气,拱手谢过起了身子。
黄仁与冯蜀今日按例来寻武通侯顾承,不曾想从进了武通侯府还未见到顾承,就先遇见了顾家两位大人。
转念一想,此事闹出这般大的动静,顾家岂能坐得住。
“来人,给黄少卿与冯寺丞奉茶。”顾二郎这会子倒是开了口。
他二人才挨了座,听得顾二郎此言,忙拱手谦道:“顾大人不必客气。”
顾砚川倒是气定神闲,将八仙桌上的茶盏复而拿起,浅呷了一口,“二位大人何必如此多礼,这来者皆是客,黄少卿与冯寺丞如此客套,若是传了出去,还道我们顾家待客不周。”
“不……不是的,顾大人言重了。”黄仁手上一抖,一双眼便若有若无地往上方的顾老太爷处暗瞟。
顾老太爷阖眸假寐,原该苍老的面孔上却依旧维持着一股肃色,令人不胜惶恐。
冯蜀也急忙摆手,“顾大人真是说笑,您顾家二老的为人,外头人岂会有这样的风言风语。”
“哦?”顾砚川扬了一声,旋即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可是外头已经有了些风言风语了,黄少卿、冯寺丞,你二人莫不是不知晓?”
顾砚川乃是文官出身,说起话来不急不躁,可听在冯蜀与黄仁二人耳中,却是实打实的敲打。
黄仁率先回了话,“下官是听过市井上的谣言,不过下官是不信的。想必那些稍微对顾老太爷与顾大人您了解的人,也都不会相信的。”
“不相信?”顾砚川抬了眼皮反问,“黄少卿的意思,外头的人不相信本官与父亲,那相信谁?”
黄仁哑然,脖颈处不觉渗出密密细汗,他连忙朝向一侧的冯蜀使了个眼色。
冯蜀立刻接了话锋道:“顾大人误会了,那些都是好事之人的蜚蜚之语,流言止于智者,怎么会轻易相信呢?”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信了,不仅你信了,你们大理寺的人好像都信了。”顾砚川的指尖敲了敲茶盖,“扳指的事情,可不是外头的流言传出来的吧?”
“黄少卿,冯寺丞,怎么不说话了?本官还准备听听你二人的说辞呢。”
“难不成思来想去了一整夜,就想出了先头的那两句话?”
顾砚川愈说,声音愈缓。说到最后,他的眼底已升起了几分冷意。
大理寺的人那点手段,就以为能够将他们顾家牵着鼻子走了么?
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给谁看,还真当他们顾家是傻子了不成。
冯蜀与黄仁只觉得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一软,当即瘫倒在地,支支吾吾了半响,“下官……下官……”
黄仁觉得他们当真是小觑了顾家,他这样的雕虫小技,岂能蒙骗过顾家。
巨大的惊慌使得他连原先想好的措辞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结结巴巴答道:“顾大人英明,只是下官实属无奈之举。若不然,若不然……”
“你怕圣上先摘了你的乌纱帽?”顾砚川接了他的话茬。
“对对对……顾大人英明。”
“所以你就不怕本官为难你吗?”
黄仁呼吸一窒,当下将身子泥首在地,有些语无伦次道:“下官自然是怕的。不不不,顾大人深明大义,怎么会为难下官呢。”
他伸手拽了把一旁的冯蜀。
冯蜀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从袖中抽出一卷卷宗跪着爬上前举起,“顾大人看,这是卷宗。”
顾砚川伸手从冯蜀手中接过卷宗展开,目光一一扫过,眼底的冷意这才浅了些。
这黄仁与冯蜀二人果真还算不蠢,晓得用卷宗来自保。
是以他绷紧的面色这才缓了缓,余光扫过一旁的父亲,将卷宗推至顾老太爷的面前。
顾老太爷双唇紧抿,绷着一张阴沉沉的脸色,压根不去看那卷宗。
能让黄仁与冯蜀特意带来以求自保的卷宗写的什么,他不必深想也知道。定然是仵作发现了小倌身上的伤口,黄仁与冯蜀到底是在京中大理寺为官,脑袋总算是还灵光。
是以他瞟了眼顾砚川,自己伸手拿起了茶杯吃茶不语。
顾砚川见到父亲有所动作,这才亲自弯腰拍了拍冯蜀的肩头,笑道:“黄少卿,冯寺丞何必行此大礼。这地上坚硬冰凉,你二人还是起来说话吧。”
冯蜀给顾砚川拍了肩头,只觉得自个儿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好在顾砚川下来的话终是松了口,这才僵着身子谢过,麻溜儿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拭了拭额上豆大的汗珠,黄仁与冯蜀才暗暗松了口气。
“二位大人是热吗?怎地一直擦汗。来人,给二位大人掌扇。”
顾砚川的话音刚落,就有丫鬟捧着团扇上前立在了冯蜀与黄仁的身侧,缓缓地为他二人扇起了风。
清凉的风打在他二人的脸上,却令额上更加止不住的出汗。
打开卷宗,顾砚川的目光重新落回在仵作的验尸记录上,“不知道这份卷宗,都有谁看过?”
“除了下官与冯寺丞,无人再看过。”黄仁即刻回道。
“是吗?黄少卿的话我有些存疑呢,毕竟扳指黄少卿也说没见过呢。”顾砚川轻飘飘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听闻此言,黄仁眼底的瞳仁跟着一转,当下就立起了身子,一把将手中的热茶泼上了卷宗。
“下官失误,不慎将卷宗打湿,只能回大理寺重新再写一份卷宗呈上。”
馥郁的茶汤浇上卷宗,便即刻晕染开汇成一片难辨的墨迹。
听着从八仙桌上不住滴答下的水声,落在光滑坚硬的地板上,溅出一个个水花来。
顾砚川眯了眯眼看着黄仁,片刻,他露出一抹笑来,“无碍的,黄少卿。”
说罢,他将目光挪至一侧的冯蜀身上,“不知昨日冯寺丞去了夔国公府,可听得了些什么?”
冯蜀只得将昨日的所有一五一十的给顾砚川重复了一遍,半点都不敢藏掖隐瞒。
“那冯寺丞所看,夔国公府究竟知晓不知晓此事呢?”
“依下官拙见,应是也不知晓的。胡老太君当时怒不可遏,断不是装出来的。”
听得冯蜀所言,顾砚川眯了眯眼,思忖着冯蜀的话。
若是夔国公府也不知情,看来此事应是与夔国公府无关。只怪他们办事不利,竟能还叫他留了一口气逃回京中。
好在那少风如今已死,也省得他们再去封口。
顾砚川将紧锁的眉头松了松,才又抬眼看向黄仁道:“既然那偷盗武通侯府的贼人已死,如今是不是该归还扳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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