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国公府的白姨娘溘然长逝。
平城里许多人言其玉碎香消,实在可惜。奈何白月荷不过是一个姨娘,不出三日,众人就将她撇得一干二净,无人再提。
只有苏卿跪在灵堂之前,披麻戴孝,眸色黯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灵柩暗暗饮恨。
白姨娘于苏卿而言并非生母。
这些时日虽常卧榻养病,却是待苏卿极好。于苏卿眼中,早已视白月荷为亲生母亲,如今白月荷抱憾而逝,苏卿作为女儿,自然要为她守孝跪灵。
可更让苏卿心底记挂之事,便是苏卿知晓白月荷的死,并非病逝。
想到这里,苏卿隐藏在粗布孝服下的手便由不得攫紧,那双看着灵柩的眸底溢出淡淡的寒意。
“四姑娘,白姨娘的时辰到了,该起灵了。”从灵堂外踏进一个人,身着浅淡。站在苏卿的身侧开口道。
听着声音,苏卿转过头看向来人,这才点头被其扶着起了身子。
灵堂萧条,除了几个下人跟着苏卿守灵。国公府的其他人不过是在白月荷去世那日装模作样地前来宽慰了苏卿一番,其中真情假意,虚虚实实,苏卿也不甚在意。
白月荷是国公府二爷的姨娘,身份低微。对于人丁兴旺的国公府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她们这样的人,在府中的下人看来,也只能算是半个主子。如今白姨娘一走,奴才们不过随着哭了一场。
“四姑娘,老太君说了,白姨娘的身子羸弱,住在后院养病吃了不少苦头。特吩咐奴婢将姨娘的白事办的热闹些。这跟着姨娘下葬的,都是好东西。”跟在苏卿身侧的李妈妈开口道。
苏卿垂手而立,望着缓缓合起的棺木,眼中微嘲。
故人已逝,生前没享受到,死了陪葬再多,也不过是给活人看的。
饶是心底这般想,苏卿脸上依旧朝着对方抿唇笑了笑,屈膝颔首,“劳烦李妈妈,代阿卿谢过祖母。”
“四姑娘客气了,您是府里的主子,莫要给奴婢行礼。”看着苏卿行礼,李妈妈立刻伸手将苏卿扶起,继续道:“老太君说了,等白姨娘发了丧,便让四姑娘前去她那儿。四姑娘要是心底有谢,还是亲自前去谢老太君。只是这身衣裳……”
李妈妈的后面的话未明说,苏卿却是明白的。白月荷虽为其生母,她为庶出,却也是府中的主子。是以平日里唤娘,都是在后院里暗地相称。
如今白月荷已逝,按照府上规矩,下葬后便不必为其守孝服丧。
心底清楚,苏卿只浅浅道了声:“阿卿明白。”
白月荷只有一女苏卿,如今起了灵便只她一人立在最首。踏下灵堂的石阶,大雪纷纷,立刻迎面飘落在金丝楠木棺椁上。
刚行了几步,苏卿就见不远处的雪里站着几人。
站在油纸素色伞下的人,眉眼清丽,气质非凡。一袭淡色大袖圆领对襟的如意裙,裙底绣着几朵素梅拖在雪面,披着件翠纹织锦羽缎氅,发髻上插着几支珠玉簪。
是苏卿的嫡母顾雁秋。
“阿卿见过母亲。”停下步子,苏卿朝着来人屈膝行礼。
被苏卿唤作夫人的人听着苏卿的话,便抬起自己那素色淡花团纹的袖子,用着锦帕捂着自己的双唇咳了几声。
而后才抬起眼面色微恙地瞧着苏卿,“这时候还行什么礼呢。”
说着,伸手覆上苏卿的手,眼底满是心疼道:“你这孩子,当真是命苦。”
苏卿见她眼底隐隐有泪,不由得在心底鄙夷。若是当真心疼她,何故克扣她与她娘的月例,又何故不前去为她娘请一个大夫。
何须现在当着众人的面,演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阿卿不苦。只是白姨娘早早离世,才当真是苦。”
听着苏卿的话,顾氏先是一愣,随即恢复了镇定。拿起锦帕拭了眼角的泪,又捂嘴咳了几声,“白姨娘与我进府不过一年之隔。如今却是早早玉殒香消,我也十分痛心。奈何最近身子不适,只能在此从白姨娘一程。”
说着,便又猛地咳嗽了几声,身后打着伞的丫头便赶紧伸手帮着她顺了气。
看着顾氏如此,苏卿心底满是嫌弃,只好道:“母亲的心意,白姨娘九泉之下也定然有所感知。既然母亲身体不适,就还是先回主院休息。待阿卿将白姨娘发了丧,在前去看慰母亲。”
对于苏卿所言,顾氏这才点了点头,又前去白月荷的棺椁前哭诉了几句,这才看着苏卿一行人出了夔国公府。
待苏卿等人刚一离去,顾氏便收了眼底的泪,将手中的锦帕随手丢弃,“桂枝,我们走。”
大风四起,滚滚飞雪便尽数将锦帕尽数掩盖。
……
苏卿发了丧,已然到了午后。
回到府中之时,就听李妈妈道:“四姑娘,老太君还有一大家子人都在屋子等着姑娘呢。”
大雪已止,庭院内的积雪早已被府中的下人清扫干净,露出地上花白的青石板。
李妈妈打起厚重的门五福如意帘,屋内的热气便立刻扑面而来。
老太君的屋内烧着地龙,加之她又喜礼佛,屋中央放置个三足镂雕熏香大炉,从四边鸟兽口中徐徐冒着氤氲芬芳。惹得整个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清雅的檀香之气,熏香满室,甚是好闻。
苏卿路上已褪下了孝服,只留一身素衣,在鬓角别着一朵白花。见着老太君,苏卿倒头便深深稽首跪拜了个大礼,“给祖母请安,还谢过祖母的赏赐。”
屋内聚集了苏家长辈,老太君坐在炕头。穿着件福禄寿的靛蓝宝相如意云纹服,头上戴着貂皮紫绣珠玉抹额,面色慈祥地看着苏卿,“起来吧。”
听着老太君的话,苏卿这才起了身子,又朝着屋内的其余人相继屈膝请了礼,这才坐在了一旁。
“卿姐儿也当真是不容易。白姨娘身子羸弱,两个人住在后院养病,苦了这个丫头了。”老太君摸着手中星月菩提子,开口道。
“母亲所言极是。”
“老太君所言极是。”满屋之人皆是赞同。
听着屋子里一众之人所言,老太君放下手中的星月菩提子,朝着坐在远处的苏卿招了招手,“阿卿,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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