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长馨苑外,就见柳姨娘院子里的丫鬟正端了热水盆子出来,见着院子中央的苏云卿主仆。似是未曾料到苏云卿前来,先是一怔愣,旋即向着苏云卿见礼。
屋里头的人听着声音,这时间就有一人掀了门帘走出,上前微微屈身请礼,“见过淳安乡君,姨娘身子沉,不便外出亲迎,还请进屋里头坐。”
见她抬了脸,苏云卿有些印象,是柳姨娘从堰城带入府的陪嫁丫鬟翠竹,原先在平城是前来给苏云卿送过药材。
翠竹先上前打起了帘子,请苏云卿进屋。孕妇都极不耐热,是以柳姨娘的屋子里头俱都大开了窗,好使屋外头的凉风进来,不叫其闷燥着。
原本她侧卧在罗汉榻上,左手轻抚着孕肚,有丫头从旁替她拭汗打扇。现下见着苏云卿进屋,忙抬了手唤人将她搀扶下地。
她如今已有八九月的身子,将是临盆的样子,虽有左右两人搀臂,也显得尤甚吃力。
苏云卿见她行动不便,脚下便快了步子,亲自上前将她按下,“姨娘如今有孕在身,还是躺下休息着为好。”
柳姨娘听着苏云卿所言,倒也顺从躺下,抿唇朝向苏云卿盈盈一笑,“那便谢过淳安乡君了。”
翠竹端了墩凳前来请苏云卿从旁坐下,如此这才仔细端详了柳姨娘的模样。
这柳姨娘闺名如眉,人如其名,果真生得张娇滴滴的芙蓉貌、柳叶眉。叫人一瞧,便是水乡里养出来的女子,端得一副温婉清秀的好颜色。现下有了身孕,眉眼间更添了几分韵味。看在人眼里,别是一番风情。
柳氏母家虽不如沈氏、顾氏一般乃是簪缨之家的出身,家中乃是商贾人家,却也与府中旁的姨娘大为不同。柳家在堰城乃是一方富贾,那柳家老爷一心想与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攀亲,这才将柳家姑娘送入国公府做了个姨娘。
是以这柳姨娘自打进了国公府,倒是个会来事的人,一水的礼相继送了出去,也免叫她在府中遭受下头人的绊子。除此之外,这柳氏却是不常出来露面,只是在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时,一同在前堂与人打些照面,平日里倒也不大同人往来。
“姨娘这些日子便要生产了,可预备好了?”苏云卿垂了眸子,目光在柳姨娘的肚子上打了几个来回。
柳姨娘闻之一笑,右手倒是不自觉抚上孕肚,“是啊,大夫早起过府把了脉,说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言及此,柳姨娘更是辗然一笑,“想来这肚里的小人也等不及了,这些日子也没少闹腾。这不……又闹起来了,淳安乡君可愿意摸摸?”
苏云卿探手轻轻放在柳姨娘的肚子上,隔着衣料,却也能十足感觉到这肚里的小人甚是好动。
也就收了手,苏云卿浅声一笑,从旁看着柳姨娘道:“闹腾好啊,说不准便是个活泼的小少爷呢。”
“淳安乡君哪里的话,这还有些日子,哪里就晓得是个男孩。”
话虽这般说,可那柳姨娘的眉眼里,倒是抑不住的欢喜。
她也晓得国公府男丁稀少,尤其是苏文轩膝下,院子唯一个男孩还是从同族过继而来的病秧子。若是她此番一举得男,那她下半生便是有了指望,纵是抬为贵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苏云卿将她面上的欣喜不动声色地落入眼底,也不再顺着她的话茬接下去,只将目光挪至边几上的书封上,见是本《汉书》。
柳姨娘如今也顺着她的目光而去,见苏云卿盯着边几上的《汉书》,不觉嫣然一笑,“叫淳安乡君见笑了,如今身子愈发沉了,不好出门走动。只能随意翻阅几页书来瞧瞧,胡乱打发时间罢了。”
苏云卿听着她道,伸手拿过书也跟着翻了几页。见柳姨娘如今正瞧到武帝纪,微微一笑道:“从前总说大姐姐是家中女子博学多识的典范,原来姨娘也是。”
果然柳姨娘面上一红,忙不迭道:“我哪里能同大姑娘一般高下。大姑娘学识渊博,如今未婚夫婿又是当朝庶常,傅家的儿郎,我不过一位姨娘,哪里能与大姑娘同日而语。”
苏云卿原先未曾同这柳姨娘深谈过,不过也晓得这姨娘出身虽是商贾人家,可也是熟读经典,学识不浅。如今同她交谈,这觉得这柳姨娘晓得分寸,谈吐不俗。
跟着便笑:“姨娘谦虚了,过些日子大姐姐便要出阁了,若是姨娘得空,我倒还想请姨娘指点些学问。”
“不过是闲来无事,瞧过几页书罢了。淳安乡君可是当今长公主定下的闺学魁首,我哪里够格指点乡君。”
“长公主抬爱罢了,往日里不过瞧些《女则》云云,若说魁首却是受之有愧。古人云,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两两相较,境界可是谓之不同。我瞧姨娘正读武帝纪,不知晓姨娘这些日子读来,可有什么心得见解?”
苏云卿合了书本又放回边几上,微抬了下颚看着柳姨娘,静待她的答复。
柳姨娘听得苏云卿问询,见她目光澄澄看着自个儿,也不好推辞,“哪里说得上什么见解,不过是胡乱翻几页。若说心得还有略有一些,说出来还望乡君别见笑。”
沉吟了声,柳姨娘这才徐徐道:“武帝雄才大略,开疆扩土。虽是独尊儒术,实则内儒外法,权御有道,可谓之一代君主。只可惜晚年受人蛊惑,滥杀不及,牵连太子卫后,着实可惜。”
苏云卿听得柳姨娘所说,微微颔首应和,“功过相依,姨娘一介女流,能有如此见地着实不凡。原先我也瞧过几页《汉书》,听得姨娘心得间谈及卫后太子,倒觉得姨娘还少说了一人,那钩戈夫人赵氏说来也着实可怜,不知昭帝若知那皇位里还沾了自个儿生母的性命,是如何想的?”
那钩戈夫人乃是汉武帝宠妃,传言武帝晚年,欲立刘弗陵为太子,却又忧其母重蹈吕后覆辙,这才生出去母留子的心思。
柳姨娘目光潋滟,却是未曾料及苏云卿提及钩戈夫人,一时间怔愣住,不由看着苏云卿讷讷问:“淳安乡君这是何意?”
#####相传钩弋夫人天生双手握拳,拳藏勾玉,又擅长纂拳藏阎游戏,故称“拳夫人”,乃汉昭帝刘弗陵的生母。《汉书》记载汉武帝在甘泉宫修养,随侍的钩弋夫人犯了过错,武帝斥责钩弋,后来钩弋夫人忧死于云阳宫,就地下葬。现在更流行的说法是褚少孙在《史记》里的补记:武帝为防患女主乱政,立子杀母(此资料来源百度。)
至于去母留子乃是史上传言,具体真实性不知,我在书中是直接用了去母留子的典故,并非笃定的真实历史,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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