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归了府,因今个儿骤然落了雨珠子,这一行都未曾见着几张熟面孔,只有熙熙零零的几个外院奴才正借着雨天冲刷院子。
路上行色匆匆,半夏虽执了伞,待归院时,苏卿的笏头浅履及裙摆上也皆沾了泥水。刚入了院子,耳房内的青黛似是听见声响,忙不迭掀了帘子下了台阶冒雨迎了上来。
一面从半夏手中接过伞,一面道:“奴婢眼瞧着落了雨珠子,估摸着姑娘也差不离该回来了。屋子里奴婢刚打大厨房取回来的姜汤,姑娘等下先换了衣裳,再趁热喝一碗,免得叫寒气入了体。”
半夏上前打了帘子,三人便入了屋子。
伺候着苏卿沐浴更衣,青黛这才问了问今日苏卿出府可还顺利。苏卿点了点头,只捡了些重要的事说与她二人,将誉王打听她之事却只字不提。
此事她还未曾捉摸透彻,如今说于她二人,不过是徒增烦恼,又暗在心底叮嘱自个儿下一回莫要在旁的人面前失了分寸,反添闲事。
如今苏卿自萧琰府上归来,夜里又好生在心里头思忖了一番,这才拿捏出了个妥帖的办法。
怕叫沈氏生了疑,隔了一日才叫人将这信递去给沈氏。
下午佩兰过府传了信,说是沈氏与苏昀卓已看了信,已重新拟了份新折子,待明个儿一大早便寻人将折子递进宫。又对着苏卿说了些旁的客套话,送了些瓜果糕点说是京中新进的品种,叫长盈苑里的人尝个鲜。
苏卿闻言笑了笑,又叫她同沈氏带了话,才叫半夏送她出了院子。
沈氏如今待她好,不过是她二人互取所需,念她还有几分能用之处罢了。
若那日萧琰未曾提警她,她不知这步棋可还如何落子。是以那日打萧琰府上离去,苏卿便想了明白。
她若要在这京中立足,必得对这京中人事万分知晓。唯有洞悉朝野百臣,方能叫她落子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是以她今日同沈氏带话,便是叫沈氏替她网罗些京中之事,此事自也能叫苏昀卓跟着知根知底,若不然苏卿知他虽是正直,却是不懂朝中为官之道。
如今大风大浪不曾经,今后可如何同顾家之人在朝中抗衡。
若苏昀卓不成事,那她如今种种皆是前功尽弃,岂不可惜。
……
自打那日落了雨,一连下了几日,今个儿一大早难得放了晴。
近来阴雨绵绵,如今气息清凉。
日头打院子里那株参天柏的细缝里落下,光柱如炬,在还湿淋淋的青苔地上闪灼着光斑。
近日顾家着人给老太君递了话,说是顾氏同夔国公府返京已有个把月。顾太太的夫君顾砚川也已归京,便是想叫顾氏携着苏云薇归府省亲一遭。
顾家开了口,老太君怎好拒绝。便招了苏文轩与顾氏过了昶春苑,说是苏文轩也好些年未曾拜见过岳丈,便又吩咐了李妈妈备了厚礼,叫他夫妇二人携着苏云薇去顾家省亲。
老太君素来爱清静,朝晨际是她礼佛的时辰。便在国公府放了话,府上之人只消夕暮同她问个安即可。是以今日苏卿不必往顾氏处请安、聆训。
青黛撩开排帘进来时,见她横卧正在窗棂前的软榻上,今日阳光正好,些许落入屋内,在如瀑般的墨发上萦绕着光圈。苏卿一手斜倚着头颅,轻阖了目。
如今她模样略有长开之势,眉眼间依稀有了几分白姨娘的倩影。娇媚韩泰,现下她阖眸小憩,又带着几分恣意慵懒,不忍叫人破坏了这景致。
想着外头的来人,青黛这才上前了步,将手中的热水盆子放在花枝矮墩上。
轻唤了声,“姑娘。”
苏卿闻言应了声,这才不紧不慢抬了眼皮,自软榻上起了身子,抬眼看她问:“怎么了?”
青黛听见苏卿问话,伸手将热水盆子里的帕子拧了水。一面伺候着苏卿擦手敷脸,一面回道:“文昌侯府的徐大姑娘身边的人来了。”
苏卿敷了脸,思绪清明了些,才有些想起文昌侯府的徐大姑娘是何人。
想着自己不过同她才见过一面,由不得低唔了声问:“可知是为何而来?”
“奴婢倒是不了解,那人正在院子里候着呢,不如姑娘叫她进来一问便知。”
听苏卿应了声,青黛起身端着热水盆子出了屋子。不消一会儿,便见她折回了屋子里,身后跟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穿着倒是不俗,一看便知是徐含柔贴身的一等丫鬟。
见着苏卿,便甚是知礼的请了个福,“奴婢是文昌侯府的静雯,过几日我们家姑娘在自家府里游园赏花,特命奴婢前来国公府,给四姑娘送帖子。”
苏卿未料到文昌侯府之人竟是为此事而来,心底虽是愕然,面上却暗自不动,只柔声道:“倒是谢过徐大姑娘的美意了。”
徐家虽只是个侯爷,横竖现下已是圣上亲封的永世爵,与那曲阜万世万代的衍圣公府虽是相差甚远,可也不同当年了。
况且徐含柔乃是文昌侯府嫡女,论起身份她虽是夔国公府的姑娘,可与那正儿八经的嫡出姑娘还是差得远。如今她竟特意遣人登门送帖,苏卿心底万般错愕。
想着那日,大约与徐含柔临行前同自己那句二人相谈甚为有趣有关。
她既记得自己,她又怎能拒了这帖子。
“不知四姑娘可有意赴宴?”静雯自袖中拿出请帖,躬身捧上问道。
苏卿见状笑了笑,示意青黛上前接了帖子,“这是自然,还请谢过徐大小姐相邀之情了。”
留着静雯吃了些糕点,才叫人送她出了府。
苏卿这才唤了半夏帮她梳了妆,今日顾氏不在,她须得借此先行往老太君的昶春苑走一遭。
如今夔国公府才归京,在上京内并未扎稳脚跟。苏昀卓正在朝中为官,老太君正想为其拉拢人脉。文昌侯府成了永世爵的事情,老太君自然也清楚。
听闻徐含柔同她送了帖子,邀她登府赴宴。又听得苏卿说了那日同徐含柔相识之事,虽怅怅然叹息苏卿未入得安和郡主的眼,却也自是允了苏卿过些日子去文昌侯府赴宴。
叮咛了几番,怕是徐含柔还邀了其他贵女,望苏卿恪守礼数,莫跌了国公府的面子。
临了又叫李妈妈自妆奁盒里拿了支如意合心宝簪,才叫人送苏卿离了昶春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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