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叫杖毙,王管事被赶出了府。
众人原先以为出了这么大的祸端,却不曾想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被翻过。
可一府之人心里谁不清楚,桂枝虽死,可这麻蕡怎会与顾氏毫无关系。只是老太君放了话,若是听到府中有些掰扯议论此事,定不轻饶。
是以唯一能叫人说道的,便是苏昀宸的身子。实则并未有所好转,还又恒生了这些变故,莫说这世子位还有何可能,能否安然过到弱冠都是叫人难伥。
驿馆里。
萧琰正坐在紫檀镶理石的靠背椅上,侧身凝神瞧着桌几上的棋枰。堂间的苏合塔香冒着缕缕弥烟,顺着屋中高柱盘徐而上。
脚下的黄花梨菊纹墩上煮着茶汤,蔼蔼雾气在他水纹织锦的衣角处缭绕,茶意熏香交叠萦绕。
捻着手中的白玉棋子,萧琰抬手举杯饮了口茶汤,就听有人跨过门槛进了屋。
九斤立在萧琰身侧,道了声,“殿下,国公府出了大事。”
眼皮都未曾有半分抬起的意思,萧琰只轻声嗯了句,又捏着棋子蹙眉凝神问:“九斤,你说这一子落在哪里更妙?”
“殿下,听说是查出那三少爷平日里饮得药理叫人放了麻蕡,查出是国公夫人身边的那个婢子犯得事,如今已叫杖毙扔出了府。”九斤见自家殿下不甚在意,便立在一侧将此事自顾说了遍。
萧琰闻言,才将头从棋盘间抬了起来。目光闪了闪,笑而不语。
眼里又浮现出今日从国公府离去的时的情景,萧琰坐正了身子,抬眼瞧向九斤,“倒是小觑了她,可知是怎么回事?”
九斤见自己殿下提起了兴趣,便将其中来回尽数说于萧琰,又补充道:“那四姑娘就一直跪在堂下,自始半个字都没说。后来那国公爷就叫人处置了那丫鬟,老太君本来怒不可遏,最后也就任由此事翻了篇。殿下,想来这老太君还是惧着顾家的,您说这雷声大,雨点小。那四姑娘岂不是没能如愿。”
哑然失笑,萧琰敛目盯着手中的玉石棋子。温润光滑,透着丝丝凉意自指尖渗透,迎着日头散出明亮的光芒来。
“已经达成她所愿,雷大雨小又如何。”
九斤不解其意,“殿下这话何意?”
如今国公府已有世子,苏昀宸患病多年又非国公爷所出,自然早已可有可无。顾氏能做出这番事来,怕是早有后招,只作苏昀宸为棋子。
老太君见多风雨,这一点岂能想不通。
顾氏身后倚仗着整个顾家,苏卿心底清楚,老太君更是心底如明镜。如不然怎就好端端地允了苏文轩的处置方法,硬生生咽下这口气。这国公府上上下下,都能想得明白这个理儿。苏卿不傻,怎么会逼着老太君做这种贸然的行径。倒不如退而求其次,断了苏昀宸做世子的可能。
只要这国公府的世子一天不是主院所出,苏昀卓的仕途越稳,顾氏在这府中便能被沈氏牵制。苏卿要的,仅此而已。
不过这一招以退为进,借着苏云薇抖出苏昀宸药方之事倒还是有几分意思。
萧琰转过身子,茶汤滚沸,腾腾而起的氤氲盖住他眼底的流光。
凝视着小几上的棋枰,萧琰瞥了眼自己指尖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子于最不起眼处,只开口道:“京中的委任诰券已经到了,送去国公府吧。”
……
今日里夔国公的风向换了好几遭。
九斤携着知州一齐上了国公府,老太君等人见了诰券委任书,先是讶讶一怔而后便是喜上眉梢,面上的笑意悉堆眼角。
苏昀卓如今封了官,虽是个从七品的闲散文官承议郎,但横竖也是在京中任职。
夔国公府说来也是个爵位,自家世子未承爵先立业,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喜事。
老太君喜不自持,先拜了祖宗又奉了神明。将苏昀卓从偏院叫去昶春苑,听闻苏昀卓的官是赈灾献策而得来,连连赞了几声好儿郎,又借着国公府的名声给灾民捐了一大笔赈灾银。
如今老太君欣喜,这府上压抑的惴惴之气也淡散了些,忙不迭一窝蜂上前恭贺沈氏与老太君,盛赞苏昀卓今后前途无量。又有姨娘提及年前上香时摸出的签文,哄得老太君又想起那一句‘卓行千里拜九卿’来,连连吩咐李妈妈拟礼单,务必挨门挨户的要将夔国公的喜事送到。
昶春苑与侧院里热热闹闹了好几日,长欢苑里却是无声无息。
苏云薇虽是误食了麻癀才惹出祸来,却还是叫老太君罚在屋中抄写《女诫》百遍。
窗牖大开,屋外清风徐徐,拨动着六角窗框上悬挂的流苏,花香浮动,流进屋中。
苏卿此刻窝在罗汉床中,左手轻放在撒花纯面的褶缎裙上,右手握了本《水经注》正垂目读阅,黑眸粉白的面上被苏云薇挠的几道抓痕还依稀可见。
半夏端着药膏进了屋子,俯身轻声提醒道:“姑娘,该擦药了。”
苏卿应了声,将书卷放在身侧,就见青黛了撩帘子进了屋,一见到苏卿忙不迭便道:“姑娘,您猜外头怎么着了?”
嗯了声,苏卿下颚微抬,斜着脑袋看向青黛,露出洁白如玉的脖颈。
“老太君今个儿派李妈妈去了长康苑。说是世子爷封了官,下月便要举家迁府回京。说夫人近来既然受了风寒,这些事便先叫大房奶奶操持。”
青黛说罢,又独自补充问:“您说这是不是老太君因为麻癀之事要夺夫人的管家权啊。”
苏卿闻言,那一双剪水凤瞳闪了闪,抿唇轻笑着摇了摇头,“父亲承了爵,母亲自然是一府主母,祖母怎会夺了她的管家之权。”
何况现下夔国公府马上就要举家迁府至京城,老太君怎会做出夺权的糊涂事。
顾氏自桂枝被杖毙后便称病未曾露面,连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吩咐免除。
老太君那日都能忍下此事,如今又怎会全因麻癀之事就要夺权。
麻癀药方一事,国公府的明眼人都明白与顾氏脱不开干系。老太君清楚,苏文轩更是明白,若不然怎会雷厉风行地杖毙了桂枝,将王管事赶出国公府,老太君又岂会好端端地咽下了这个口气。
不过是他们都清楚,顾家不能惹,也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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