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已添了好几盏茶,平阳侯夫人入了槅扇时,正见顾太太同顾氏吃茶说笑,几个姑娘也是正垂着首慢条斯理地尝着茶点。
听着平阳侯夫人入内,才见顾太太与顾氏抬了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说了句,“侯夫人府上的茶点当真是一等一的不错,适才忍不住多吃了两块,现下只能灌茶了。”
顾太太唇角轻莞,捏着帕子轻笑道。
听得自家嫂嫂如此说,顾氏也是接着话笑言,“是啊,阿妱,今个儿我算是见识到侯爷如何待你。连带着这吃茶的茶点都这般好吃,想必在府中颇是有福。”
不过是隔了一扇槅扇,顾氏与顾太太二人岂会听不清平阳侯夫人在外与李妈妈的话。平阳侯世子在京中放浪形骸之事她二人早有耳闻,如今这般说,也是给平阳侯夫人个台阶下。
果不其然,平阳侯夫人闻言也是笑了笑,“你们二人惯会打趣我,若是喜欢等下我着人给你包一些带回府里。不过眼下得需出了花厅往前堂走一遭,适才府上的人回禀,说是阿皓请了誉王与三殿下过别院。许是府上的人失了责,阿皓不知我邀了你们来施孤普渡,才闹出这般乱子。”
这话倒是说的平阳侯世子与誉王及三殿下关系熟络了,若是旁的人不知晓,怕是真能作了真。
顾太太与顾氏适才听得真切,只是如今怎会驳了平阳侯夫人的脸面,只道了声:“哪里的话,我也好些年未曾一见誉王了。如今倒是沾了世子爷的光,见着这平日里不曾见的贵人了。”
听得那几番笑谈,原本苏卿垂目推着茶汤的手蓦然一怔。
誉王——
苏卿只觉得心头一酸,便有个影影绰绰的模样于心底浮动了番。
这称谓,怎会轻易叫她乱了心神。
茶汤馥郁,煞是好闻,又甚为清透,映出苏卿骤然变红的双眸。
轻合了茶盖,苏卿只觉得自己后背陡然开裂,痛彻之感溢满心扉。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疤似是又长到了如今的背上,殷红交错,纵横开来。惹得苏卿的指腹微微颤抖了番,忍不住伸手往后背处探去。
却不料只摸上了后背锦衣上的绣纹,冰冰凉凉,透过指尖顺着经络蔓延全身。叫端着茶盏的左手一个不稳,便听咣当一声,应声而落。
“卿姐儿,你这是作甚?”顾氏闻声望去,见苏卿惶惶然瞧着前方,由不得动了气叱了声苏卿。
听得顾氏斥责,苏卿才骤然如梦初醒。
垂目往手中瞧去,那白瓷茶盏如今已落地开花,茶汤顺着整齐划一的地砖缝徐徐流动,还腾着氤氲气息。
指尖抖了抖,苏卿即刻起了身子道:“母亲,侯夫人这茶点尤甚好吃,阿卿惹不住出了神,才失了礼数。”
平阳侯夫人忍不住睨了眼苏卿,低低道:“这不是正儿八经的嫡姑娘,总是缺教的。”想着还有顾太太在场,更不可不给顾氏的面子,便敛了面色道:“无事,没伤着自己便是好的。”
语毕,唤了人上前收了碎瓷片,才又朝着顾氏与顾太太道:“如今王爷与三殿下在前堂吃茶,咱们也不好叫贵人久等。”
后面的话,苏卿自然已无心再听,眼底流光动了动,才又迭了眸。
闭上眼,脑海中尽是那满身血洞的景象。
血腥之气恣肆洋溢,似远即近。苏卿有些恍惚,自她重生后便是能叫她如此失态也唯有此刻。
前世之事,她大抵已记不太清了。
重生后的长久一段日子里,她时常恍惚,而又噩梦连连,叫她只觉得现实纷繁,梦境交迭。许久才依稀有了意识,她怕已不是之前的她,早已成了另一人。
但前尘往事,她至今也未曾忆起。
只记得利剑穿心而过,刻骨铭心。
至于她是谁,又犯了何罪,苏卿记不起,也不想记起。到今日,前世如何,原本已不在意。
现如今她只是苏卿,夔国公府行四的庶出。今生的新仇都未报,前尘的旧恨又于她有甚关系。
“阿妱,只是今日誉王同三殿下来,我们这些个妇人姑娘家贸然拜见,怕是不妥吧。”顾氏坐在一旁,只瞧着平阳侯太太问道。
平阳侯夫人闻言笑了笑,“阿雁这是哪里的话,若是避而不见,叫王爷与三殿下知晓了,怕才是惹上罪过了。咱们还是莫要耽搁儿,反而叫贵人们久等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横竖便是拜见一番。”
“侯夫人说得有理,这誉王与殿下皆是皇家贵人,岂能容咱们怠慢。”顾太太一面微微颔首,一面出言赞同了平阳侯夫人所言。
顾家在京中是赫赫有名的太子党,而又权势滔天。对于区区一个三殿下,顾太太其实并不曾放于心上。虽说萧琰在圣上跟前颇为受宠,但如今太子已立,况且萧琰如今只在宫外开了府宅,也未曾封王。
这些年在朝廷做了些实事,可能叫宫中龙颜大悦之事业无非就是云州赈灾一事。是以对于萧琰这个三殿下,顾太太实则并不惧他。
可今日有所不同,竟是有誉王在场。
若说三殿下无非是顶着个皇子的身份,但说起誉王,并非单单身负誉王这一称号。
当今誉王,乃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太后娘娘身怀誉王之时,正值先帝爷东征西讨打天下之际。坊间另有传言,誉王乃是于行军营帐之中降生,降生之日,恰逢惊蛰。
烟雨卉新,春雷乍响。蛰虫出穴,是谓大吉。
先帝爷大喜,犒赏三军,当即下令北上进军。直捣皇宫,一举称帝。
如此一来,便有方士断言,誉王出世,乃大邗国之幸也。
这些虽是市井传言,并非有所实证。但先帝对誉王的喜爱断是不掺半分假意,为其赐单名一乾字。
乾,天也。
乾符于天,乃为君主。
萧乾一名,断是再不会揣测帝心,也该晓得先帝爷此举之意。众人只作这太子之位定是誉王所得,奈何先帝春猎坠马,未曾立下遗诏,便驾崩于归宫之途。
先帝尚未立储,誉王还尚年幼。这一国江山岂能无主,王太后力排众议,扶持圣上登基执政,至今已有十余年。
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是以誉王之事,断是有十个胆子自是无人敢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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