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过年。
艾香觉得艾家人都是奇葩,居然没有一点团年的概念。
“没分家的时候要团年,两桌满满的。”温春兰一边切着心肺一边苦笑道:“后来分了家就各过各了。咱们家穷,也没有什么招待客。”
请客可是相互的,礼尚往来很正常,在向阳坝的习俗是分了家的兄弟有几人,早早的过年就开始轮流请,一家吃一天,一直吃到年三十。
而艾家却没有这么干,是因为都知道艾长青穷,没钱,请客连饭都吃不饱,索性就当没有这回事。
“这样也好,清静,少一点负担。”原来自己家是被嫌弃的啊。
那老大老二家呢?
“不知道,我们搬上山洞了就很少和人打交道。”温春兰道:“我也不喜欢听人说长道短的,有那闲功夫还不如给你们姐妹纳双鞋。”
也是,管好自己的生活就成。
这一个年过得还算像样子。
那天买回来的猪下水只吃了大肠,小肠和肺就撒了点烟挂在灶台上方,烟子熏了后蒸出来软绵绵的特别香。
温春兰的刀工好,切得薄薄的装了一碗。
小肠没舍得吃,还挂在上面的。
温春兰的意思是要省着点。
“要不是你说制山药,咱家这个家才叫真正的年关了。”温春兰总觉得自从女儿摔伤后变了一个样,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会的东西也多了。
不过,以前不好的忘记也是幸事。
山药粥、猪肺,再加上之前温春兰种的青菜一碗,有模有样的就过年了。
“明年一定会好起来的。”艾长青看着桌上的菜眼眶还是泛红,年复一年的,他都没能改变穷的现状。
“对,明年会过好。”艾香端起了粥碗:“来,告别苦难的今年迎接美好的明年,干一杯!”
干杯是什么意思?
温春兰盯着丈夫看。
艾长青愣了一下,倒是艾叶反应快,率先端起了碗也学着姐姐的样子说:“干杯!”
夫妻俩相视一笑,有样学样,四个碗相撞,声音清脆响亮,倒像是奏响了一种美妙的乐章。
正月初一是要祭祖的。
温春兰是媳妇儿,艾香艾叶是女儿,都没有资格。
只有艾长青一人提着一些纸钱去了半山腰的坟堆边。
“都怪我,让你爹膝下没有儿子。”温春兰看着男人远去孤零零的背影黯然神伤:“我对不起你爹!”
这又是哪根神筋不对啊!
艾香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好好的总要找点虱子在自己头上爬,这是何必呢!
不过,她没有心情去劝慰温春兰,心病是需要心药来医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自己能够想通。
“姐,我想去看一看他们上坟。”艾叶好奇的拉着艾香的手:“姐,你要不要去?”
艾香看向温春兰。
“你们别进坟前,远远的站着是可以的。”温春兰道:“免得被人骂。”
为什么呢?
“要是女孩子进了坟前是不吉利的,是说这家人没有儿子了的表现。”温春兰道:“记住了,你们别走近了。”
还真是破规矩多啊!
艾香已没了兴趣,倒是艾叶不松手,还说要去看爆火炮。
最后是温春兰不放心亲自带着她们去了半山腰。
半山腰有很多坟堆,都是向阳坝人的先祖。
“听说那儿风水好,个个都往那儿挤。”温春兰低声道:“你爷爷当年说这儿层层叠叠一山独高,群山左右还有丘陵环绕,并在群山探头,犹如人弯腰一样。他早早的就让你大伯他们在这儿给自己修了阴宅,安置在山头高峰下,向口对着向阳坝的水库,说是这个地方出王侯将帅……”
有没有这么神秘啊!
不过,活人给自己修墓的事艾香倒是听说过。
可要说这个地方出王侯将帅,艾香觉得有点悬 。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仔会打洞。
艾长东是庄稼汉,听温春兰说艾桔是被惯坏的了;其次天赋也不高;艾长西的儿子也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父母的影子里有孩子的未来,就凭着没有担当小肚鸡肠的艾长东兄弟俩想要培养出一个有本事的子孙都难,更不要说是王侯将帅了。
倒是自己的书生爹反倒有一点潜力。
不过,已经快三十岁的他想要出人头地奔向王侯将帅的难度还是有点高。
“你爹今年没有买火炮。”温春兰小声说道:“你爹说等他放榜后再买也不迟,现在放的火炮都是你他们两家人的。”
果然,在艾家的祖坟前,两个大男人三个大小伙子,一个小屁孩子围着,倒是自己的爹默默的蹲在边上撕着纸钱。
一看就是不合群,又或者是被孤立的那个一个。
“老幺,你的火炮呢。”正想着,那边艾长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不是去考秀才了吗,怎么,还没有考上就不认自己的爹娘了?大年初一连火炮都不买一个?”
“爹娘知道我有点困难。”艾长青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拿出火捻子道:“他们不会怪罪我的。”
“是,你是老幺,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无论你怎么样爹娘都喜欢。”艾长西笑道:“别说没火炮了,就算是你连纸钱都不买他们也不会怪罪的。”
艾家坟场边响起了笑声,和祭祀该严肃沉痛表情截然相反。
面对这样的奚落嘲笑,艾长青并不恼,跪在坟前认认真真的烧着纸钱。
他刚烧完还没站起来,旁边艾长东就将火炮点然了,然后他飞快的跑开。
“噼哩啪啦”的爆炸声响,这就是乡下过年的热闹。
艾长青听到火炮响才站起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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