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明疏院的西次间相对而坐，早有机灵的丫头端了茶水上来，守在门口。云知欢亲自给谭玉荛斟了杯茶。

　　“可得出来，你过得不太好。”她说，“就是不知道这个丫头是谁给的，性子太张狂了。”当然，或许本来不够张狂，但是被谭玉荛一惯，自然就张狂起来。

　　谭玉荛双手捧着茶碗，眼底平静无波：“你大费周折的让我过来，应该不是想了解我身边的丫头。”

　　云知欢心中一跳，虽然早就有预料谭玉荛定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怯弱，但是她如此直白的开口，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觉得五娘有些不一样，”云知欢笑笑，“却没想到五娘还是这般的心思清透。”

　　“没什么清透不清透的。”谭玉荛抿了口茶，“不过是保命儿而已。”

　　“这话恐怕有些严重了吧，”云知欢低头拨弄着手腕上那支成色普通的翡翠镯子，“据我所知，梁国公夫人还是十分看重五娘的。”

　　谭玉荛低着头没开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云知欢觉得茶碗中的茶水都有些凉了，她才抬头看着她：“郡主也别同我兜圈子了，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云知欢看着谭玉荛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饶是她前世今生活了三十多年也从未见过那般死寂的神色，似乎对一切都失了兴趣，却又凭着这份无趣坚强的活着，哪怕活的卑微……

　　“我也想答应五娘的条件。”云知欢撇着茶碗上的茶沫儿，发出刺刺的声响，“可是，我不知道五娘能够告诉我的东西能不能和条件匹配，这太为难人了。”

　　谭玉荛的底细她一概不知，偏生她表现的太过沉寂了，她不得不多长个心眼提防。

　　谭玉荛并没有因为云知欢的话而有什么不悦，相反的那张还有些稚气的小脸上，微微的出现了一丝松动。

　　“我的条件很简单。”她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等有一日谭鸿落到你们手中的时候，我要亲自取了他的性命。”

　　云知欢手中的茶碗差点跌在地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当她抬起头看到谭玉荛脸上那抹怪异的笑容的时候，突然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凉。

　　“我知道你难以置信。”谭玉荛看着云知欢状似天真的眨了眨眼，说出口的话却令人遍体生寒。“知欢姐姐，我说过，谭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全都该死！”

　　“好！”云知欢应道，“我答应你，若是真有那么一日，谭鸿交给你，要杀要剐随你便。”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此时谭玉荛有些可怜，可怜的令人心疼。

　　“多谢知欢姐姐。”她对着云知欢颔颔首，嘴角勾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凉。“会有那么一日的，一定会有那么一日的。”她说的很肯定，也不知道是相信自己还是相信云知欢。

　　“五娘。”云知欢拉住了谭玉荛的双手，“你告诉我，当初你掉进荷塘，到底是因为什么？”

　　谭玉荛一愣，但是很快回过神来，从云知欢手中抽出自己干枯的双手，别过了头：“知欢姐姐，想知道什么就赶快问吧，若是耽误久了，恐怕那个丫头哪儿该瞒不下去了。”

　　云知欢见她回避，也不再勉强她。

　　“我想知道大表姐突然过来要求做我的赞者，这件事究竟是白家的主意还是谭家的主意？”

　　闻言，谭玉荛突然笑了起来：“原来还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我还以为都像我那大表姐那般傻乎乎的，别人怎么说就怎么相信呢。”她看向云知欢：“白家的意思，同样也是谭家……或者说谭鸿的意思。”

　　云知欢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说，谭家做主的是谭鸿？”虽然梁国公早就不管事了，这一点是她仔细查证过的。但是还有一个看似不通庶务实际上城府极深的梁国公世子在，为何整个梁国公府做主的会是二房的谭鸿？

　　“你应该说谭家不得不让谭鸿做主。”谭玉荛勾了勾嘴角，“我想姐姐既然想到问我，那么手上定然有了些证据，只不过都还没办法证实罢了。”

　　云知欢迅速将甯修远提到的消息串联在一起，脑中的那条线越来越清晰：“你知道谭鸿和唐瑜是什么关系吗？”

　　“唐瑜？”谭玉荛皱起眉头，眼中有几分茫然：“你是说孟家檀姐姐的新婚夫婿吗？”她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谭鸿一直在帮宁王做事，再次之前荆忻二州的节度使杨显，也曾和他交好过。”

　　“谭家这些年故意落魄下来，就是为了个到时候能够给宁王足够的支持，当初的这条线就是谭鸿先搭上的，所以如今整个谭家都是在谭鸿的手中。”

　　这样似乎就能够说得通了！云知欢想到去年白光耀生成的时候在院子里听到的那几个人的声音，再想到他们说的话……

　　谭鸿是白婉熙的未婚夫婿他能够在白家畅通无阻这是其一。其二，他同唐澜交好，从前的杨显是中山王唐靖德也就是唐澜的父亲的下属，一向唯他是尊，谭鸿能够得到唐澜的信任，同时有何杨显交好……

　　是了！也就只有这样，一面对着唐澜效忠一面同杨显私底下勾结，这样也就能够说得通为什么当初‘二爷’会摆了杨显一道，而不是让他向唐澜求救！

　　“对了。”谭玉荛似乎想到什么，“从前杨显在荆州发现了个银矿，实际上谭鸿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只不过这段时间那边似乎出了岔子。”

　　云知欢想到前段时间甯修远带着一身伤痕回来，蓦然对谭玉荛升起了一抹怀疑：“五娘，这些事情我想了很多法子都没能够查出来，为何你会？”

　　就算沈云飞不擅长这些，可是甯修远手底下的人却是不同，可是这般久却连他都没有发现异常，而谭玉荛一个谭家不得宠的五小姐……

　　“没什么好怀疑的。”谭玉荛看着云知欢，一双死寂的眼眸子里出现一种奇异的光辉：“知欢姐姐，你若是想要一个人死，你不会放过他的任何一个细节。因为，那些东西，随时可能成为要他性命的凶器。”

　　她说的平静极了，平静的人让人打心底里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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