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端起了茶碗，微微抿了两口。

　　云知欢心口没有来的一跳,却还是笑着问道：“既然有莫大的关系，师父直说就是了。”

　　“你这丫头倒是想的明白。”无尚笑着说道：“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他眯着眼，似乎陷入当年的回忆里边：“因为你那 姨祖母的关系，大和尚与你母妃也算是老相识了。”

　　“你母妃曾经的性子可不怎么好，大和尚最是爱念叨她，所以你母妃不爱来大和尚这儿。也就是后来嫁人了，又有了你，这才来的勤快些。”

　　“你母妃最是不喜欢别人知道她与大和尚熟识，每次都只是带着个贴身丫头就过来了。”

　　他又抿了口茶，云知欢试探的问道：“你这次遇上的就是我母妃的贴身丫头？”

　　无尚白了云知欢一眼：“刚想夸你聪明，你就犯蠢。若是大和尚遇上的是你娘的贴身丫头，那你身边如今的冯嬷嬷又是什么人。”

　　云知欢也就是那么一说，心底也觉得不可能，可是从前她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母妃的死因，对她母妃身边的人除了冯嬷嬷以外，没有任何的了解。

　　不得不说，曾经的她是真的很蠢。她母亲是晋王正妃，离世之后身边的人居然接二连三的出了意外，于情于理这都不正常，可她居然没有发现！甚至怀疑都不曾怀疑过！

　　“你娘之前一直都是带着贴身丫头过来，后来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大和尚很是爱吃湘菜，恰好她身边有个丫头，没什么别的本事唯独一手湘菜烧的极好。所以，你娘便带着那烧菜丫头来过几次大相国寺，一来二去大和尚同那烧菜丫头说过几次话。”

　　无尚和尚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有些不怎么确定的说道：“时间过得太久了，大和尚已经记不得她从前叫什么了，只记得你娘给她改了名儿叫做寒香。”

　　他抬头看了云知欢一眼，“这回去大安，遇上的就是这个叫寒香的烧菜丫头。”

　　云知欢一双细白修长的指尖，不断的在碧青瓷杯上流连着，许久抬起头看着无尚：“她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

　　“哎，她若是真能说了些什么，倒是好了。”无尚摇了摇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那丫头被人灌了哑药，什么都说不出来。大和尚遇上她的时候，她正在河边洗衣裳，一群孩子正欺负她，还是她先认出了大和尚，结果还没容我细问，她就被一个瘸了腿的醉汉拉走了。”

　　“大和尚在村子里借着化缘的名头打探了一番。那瘸腿的醉汉是她丈夫，两人大约是十年前搬去村子里的，跟村里的人都不怎么来往。听相邻的人家说，那醉汉待她并不好，经常打骂她。”

　　云知欢指尖还是不停的摩挲着茶杯，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无尚大和尚，只把他看的全身不自在的时候，方才开口道：“我母妃为什么要打听你喜欢吃什么？又为什么要专门带会做湘菜的小厨娘来见你？”

　　她对她母妃的记忆基本上快要消散完了，但是从身边的人偶尔提及她母妃和白锦绣对她母妃的态度来看，她母妃绝对不是个能够轻易低下头的人，除非……她有求于人。

　　两个问题，无尚和尚倒是对云知欢高看了几分。他并没有刻意强调过什么，这个丫头却能够揪住至关重要的东西，可见洞擦人心这方面确有几分本事。

　　这么想着，他心中又隐隐有几分自豪。

　　这样聪慧的丫头如今是他的徒弟，还是他大和尚有眼光！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说的风轻云淡，“只不过那时候你父王同大和尚有几分交情，很是相信大和尚的话。你母妃刚嫁进王府，前不得你父王的宠，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庶妹。所以，你母妃急了，你母妃想要我说出王府长子必须出自她腹中的话，以保全她岌岌可危的地位。”

　　“所以……”云知欢顿了顿，“我母妃方才有了我？”

　　无尚大和尚点了点头，“大和尚从来不打诳语，既然开了口你父王自然是会照办的，只是没想到你会是个女儿家。而你母妃，也没有等到长子的福分。”

　　“算不得什么福分。”云知欢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顶多就是一场孽障。”

　　无尚和尚一愣，片刻方才暗自摇头，枉费他顶着‘高僧’看破红尘的名头，没想到还没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看的清楚。

　　停下手中的动作，云知欢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些自嘲的说道：“说起来有些可笑，我从前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母妃的死。这些年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相信，从来不做多想。若不是这次若不是彻底认清了我父王和白侧妃的性子，恐怕还一辈子也不会想起来。”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拨弄着还沾着露水珠子的竹叶，情绪有些低落：“大和尚，你说要是我母妃看到如今的我，会不会觉得失望啊？”

　　无尚眯了眯眼，笑道：“以你母妃的性子，看着你从前那般恐怕恨不得没生过你，不过，你也总算是醒悟过来了，你母妃恐怕只有高兴的。”

　　世人总是这样，总被七情六欲所困扰，还是他大和尚好，独自一人独善其身，总不必理会这些红尘俗事。

　　云知欢抿抿唇，头疼的揉揉额角，下了塌，冲着无尚和尚深深的鞠了个躬，真切的道着谢：“师父，谢谢你！”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母亲，还愿意为她奔走。

　　无尚和尚被云知欢弄得有些不自在，抓了蒲扇过来不耐烦的挥着手：“行了行了，该说的大和尚都说完了，余下的事随你怎么做。至于拜师的事儿，大和尚就让你占个便宜就是了。快走吧！别扰了大和尚午休！”

　　尽管无尚这么说，云知欢还是跪下磕了个头方才轻手轻脚的推出去，临走的时候还将竹门替他带上了。

　　无尚和尚看着渐渐合上的竹门，斜着身子就躺在了榻上，一手抓了小壶吧唧吧唧的喝着里边有些冰凉的茶水。

　　罢了罢了，理了这一招，就随她去吧，他欠她的，这么多年也算是还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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