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的午饭，是伙夫做的腊肉青菜饭。

　　以腊肉切丁，青菜切段，与大米混合着蒸熟。

　　大家一人一大碗菜饭，就连严闻天这个京城来的大人也不例外。

　　这样一碗饭，肉和菜都混在一起，卖相实在不怎么好，甚至称得上是简陋的。

　　可严闻天并不在乎，他很快用菜饭填饱了肚子，又灌下两碗苦涩的大叶茶水。

　　瘟疫迟迟得不到控制，他考虑再三，觉得也不能仅从用药治疗入手。

　　午饭后他特意将齐神医和另外几个大夫都叫来商议。

　　“此次瘟疫爆发，南阳村上下已经撒了石灰，病患也已经隔离，可患病人数还在增加，其原因……会不会是村里的饮水出了问题？亦或者是某种蚊虫作祟？”

　　齐神医说，“老夫翻查过医书和史书，严大人提出的这两种可能的确存在，不过并没有什么证据可查，只是先人们的推测罢了。”

　　“好。”严闻天当即拍板，“今日我就带人去寻访后山上的水源地。”

　　南阳村村民们世世代代吃的都是山上下来的河水，并没有打井吃地下水的习惯。

　　李茂也站起来，“下官与严大人一起去。”

　　他说话有些中气不足，脸色也略显灰白，之前严闻天只当他是累着了，并未在意。

　　可这会儿看着李茂气色比昨日更加虚弱，严闻天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很显然，那几个经验丰富的大夫也察觉到不妥。

　　齐神医面色谨慎地上前，“请李大人伸出手来，让老夫为您把脉。”

　　李茂自己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神色有些惶然，他伸手放在桌上。“劳烦。”

　　把脉之后，齐神医神色愈发沉重，“这……”

　　李茂顿时明白过来，面色平静地问，“本官可是已经感染了疫病？”

　　齐神医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李大人可曾与病患近距离接触过？”

　　李茂知道这关乎瘟疫的防治，遂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一番。

　　“并没有，那日我进土地庙也是以布巾遮面，更没有与病患有直接的肢体接触。”

　　几个大夫互相交换着视线，齐大夫疑惑道，“这就奇怪了，按说这瘟疫不经过直接接触，并没有那么容易传染。”

　　严闻天却想起之前李茂被蚊虫叮咬一事，“会不会……当真是因蚊虫扩散的？”

　　他顺带将香囊的事说了，“这香囊着实有效，我每日都随身佩带，未被蚊虫叮咬。还有我身边的人，也都带了这香囊，并没听说过谁被叮咬。”

　　而李茂那天去土地庙恰好没带香囊，这到底是凑巧，还是真正的答案？

　　齐神医眼睛亮了亮，“还真有这个可能，严大人可否将那香囊借与老夫一看？”

　　“当然可以。”

　　严闻天行囊里还装着两个香囊，他让严松去将香囊取了过来。

　　齐神医接过香囊闻了闻，又打开香囊从里面倒出一点药粉细看。

　　“妙啊！”他一扫之前的沉重，抚掌大笑出声，“果然是好东西，佩戴此物的确能使蚊虫不敢近身，这是严大人从哪位名医那里买来的？”

　　严闻天却没说的太多，“这是我夫人从别处听来的海上方，方子简单的很，寻常人都配的齐，想不到还这般管用。”

　　他这样含糊其辞，是为了保护尤优。

　　毕竟他家娘子出身平凡，却懂得那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难免会引人生疑。

　　之前皇上对尤优的疑心才算消了，眼下人多口杂，他可不能让什么流言再传出去！

　　齐神医并未疑心，只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这香囊老夫可以留下一个么？”

　　药房里面每日有药味熏着，根本不会有蚊虫跑进去，他只是想留着自己研究这香囊方子，看能不能再做出改良。

　　严闻天笑道，“自然可以，不过咱们现在是不是得先说说李大人的事？”

　　齐神医温言道，“李大人也别担心了，老夫如今已经有了个应对的方子，能有七八成治愈的把握，只是那药性太过虎狼，唯恐损坏身体，还在寻求调整替换之法，力求明日之前弄出来。”

　　李茂唇边勾起笑意，“好，齐老若要找个试药的，尽管选我就是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已经从最初得知自己感染疫病的惧怕和震惊中解脱出来。

　　看他面色云淡风轻、从容应对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严闻天心中略感讶异，不禁对这个年轻人高看了一眼。

　　想不到这李茂在人情方面那样懦弱刻板，做地方父母官的时候却颇有大将之风。

　　陶滑县本地一个大夫站出来说，“李大人是咱们陶滑县的父母官，不如单独辟出一间屋子来，让李大人居住养病？”

　　李茂拒绝了，“本官现在也是同样感染瘟疫的病人，为何要与百姓的待遇区分开来？本官这就收拾东西去土地庙。”

　　“这实在太危险了……”还有人要出言阻拦。

　　李茂却心意已决，他扶着椅子站起来，“就这么定了，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能因为本官身份不同就破了规矩，相信严大人也是赞同的。”

　　严闻天认真地看着他，“李大人请安心养病，剩下的事本官一定处理妥当。”

　　当天下午，李茂就独自搬进了土地庙。

　　就连县太爷得了病也要进来，倒让那些还有些不服气的村民彻底消停了。

　　严闻天带着一队士兵上山搜寻，到了日头即将没过山头之时，才看见一处水潭边，倒着一头早已腐烂的野猪。

　　野猪周围蚊虫乱飞，蛆虫遍地，远远闻到了气味就令人作呕。

　　众人都用布巾掩住口鼻，严闻天挥手道，“都别靠的太近，远远把桐油泼上去，丢个火把烧了便是。”

　　他们带来的桐油总算派上了用场，士兵们将腰间带着的小罐桐油泼向野猪，等着大火将那些污秽焚烧殆尽。

　　看着水塘边的那些东西化为灰烬，严闻天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就感到放松。

　　村中水体污染，这只是他们的一个猜测而已，究竟能不能起效，还得静观其变。

　　回到村里，他立马请来宋里正，将在村中河水源头附近发现野猪尸体一事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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