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说的石头饼，是石头村特有的一种小吃，也是一种耐储存的主食。

　　擀成薄薄的发面饼子，里面可以抹上小茴香粉，或者果仁儿油面的馅料。

　　一锅炒热的石头，就成了这石头饼命名的来历。

　　做好的面饼摊平了放在石子儿上，上面再盖上一层烤热的石子。

　　石头不但可以对面饼进行烤制加温，更有加快面饼水分挥发的效用。

　　烤好的石头饼，饼面上呈现出小石子压出的一个个不规则凹陷。

　　晾凉之后的石头饼，入口是干爽松脆。

　　因这饼子本身没什么水分，极耐储藏，可作为出远门时候携带的干粮。

　　小兰的母亲何氏每日忙着帮富户浆洗赚一家的花销，时常来不及准备饭菜。

　　这石头饼就成了他们家最常吃的主食，一次多做一些放着，慢慢吃也不会坏。

　　小兰坐在露台上发呆，忆及往事，心中竟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尤果蹑手蹑脚的过来，“李茂跟二姐借了厨房一个灶台，说是要为你做石头饼，你怎么想起让他做这个？没有咱们后山河里捡来的菊花石，哪儿能做得成？”

　　杯中的茶水漾出了一些，淋漓在桌面上。

　　小兰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划着圈，“就是因为做不出来，才让他做的。”

　　尤果一怔，在她身边坐下来，“这又是怎么说？我还以为，你打算同他和好的。”

　　小兰低低叹了一声，“我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顺便……就当是为自己出口气吧。”

　　她向李茂提出的要求，“不许翻看食谱，不许请教他人”，这的确是有意刁难。

　　石头饼是石头村特有的小吃，而烹制石头饼的菊花石更是石头村才有。

　　石头村后山溪流中，有一种雪白的鹅卵石，上面缀着浅黄色的纹路，肖似金菊。

　　这种石头的优点是吸水性强，且没有什么其他矿物的杂味。

　　村里人将菊花石捡回来淘洗干净，再用清水煮上几滚，晾干了便能用来做石头饼。

　　确切地说，正宗的石头饼，只有石原县的石头村才有。

　　对于一个从未见过也没吃过石头饼的江南人而言，难度无异于让先天盲人画出一幅写实山水画一般。

　　再加上李茂本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素日连蒸馒头都不会。

　　原本小兰以为，李茂听到她提出的要求，会愤而转身离开。

　　没想到他二话不说答应下来，甚至神色还有些欣喜。

　　她心中的确是有些震动的，却硬起心肠不再理睬他。

　　想来那些炉灶间的事，他摆弄上一会儿，大概就会主动离开挽碧楼吧？

　　尤果咋舌道，“想不到你竟舍得用这法子整治他，如此也好，免得他以为你好欺负！你先在这歇着，我去厨房瞧瞧。”

　　厨房里，众厨子已经自发给李茂让开了一块地方，由着他自己折腾。

　　李茂正在努力揉面，这面粉里加了水，一会儿太干，一会儿太稀。

　　他调整了十几次，要么加面粉要么兑水，总算是将面团揉成形了。

　　一旁正在切肉的王鹤瞧不过眼，小声嘀咕着，“真是个大少爷，连和面都不知道怎么弄，还指不定怎么糟践那团面呢！”

　　贾逢春瞪了他一眼，“刀立稳一点！下手稳当，肉片才能切薄切匀，就你那刀工还差得远呢，也好意思分心看别人笑话？”

　　王鹤瘪瘪嘴，“师父，我就是看不惯他糟蹋粮食……”

　　贾逢春又一个眼刀甩过去，“跟你说多少遍了，老子不收徒弟！不过是听我师父的吩咐，帮你搓摩这手刀工罢了。”

　　他偏过头往李茂那边瞟了一眼，“放心吧，等那小子折腾够了，我自有法子把那团面做成面片汤，浪费不了！”

　　李茂跟面团较劲，直到满头大汗，才总算将一团面揉光滑了。

　　可他还没来及高兴，就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石头饼？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饼子？

　　形状味道他都不知道，更别说做法了，他根本想象不到石头饼是什么样的。

　　眼看到了午市时候，厨房里紧张地忙碌起来，也没人再去关注李茂。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张了张口想要询问旁人，却想起小兰提出的要求。

　　李茂醒了神，他不能开口向别人求助，他要自己做出石头饼才行！

　　他定了定神，想当然地先把面团揪成小块，揉成小石头的形状。

　　一半上蒸锅蒸熟，另一半被放进铁锅里翻炒。

　　读书人在厨房里难得的摸索创新，差点引发了一场灾难。

　　石头形状的面团在炒锅里发出难闻的焦糊味，那边的蒸笼下面因为没有放水，滚滚浓烟伴随着糊味一起飘出来。

　　厨子们急忙扑灭了火，可竹木蒸笼里的糊味怎么洗也散不去，只能宣告报废。

　　“妈的，不会做饭就罢了，也别给人捣乱啊，没看见都忙着吗！”

　　终于有人看不过眼，忍不住抱怨起来。

　　要不是老板知会过不必理睬，他们早就嫌这书生碍事，给直接丢出去了！

　　李茂红了脸，“劳烦各位了，我会注意不给大家添麻烦的。”

　　众厨子还有事要做，也没再说什么就都散去了。

　　尽管李茂有些沮丧，可他还是强打精神，继续按自己的想法跟那面团较起了劲。

　　尤优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也看得出李茂是鼓足了一把子劲头。

　　一个不会做饭的书生，这会儿揉面揉的满头大汗。

　　看那旁若无人地状态，不亚于他科举之前背书的时候。

　　不过她并没因此心软，更不觉得小兰应该为此回心转意。

　　一个为了礼教负心在先的男人，对这种人还有什么信任可言？

　　如今看似他是回心转意了，指不定以后还要为了什么事背信弃义呐！

　　尤优默默看了一会儿，心想着一日之期也剩不下几个时辰了，且由着他折腾。

　　索性等过了今晚子时，让他自己放弃也就是了。

　　尤优刚转身到廊下，就瞧见尤氏鬼鬼祟祟地往厨房那边走去。

　　她微微蹙眉，“娘，您这会儿去厨房做什么？”

　　尤氏被抓了个现行，脚下一顿，扭过身来故作镇定地板着脸。

　　“还能做啥，就是去倒些水喝，早上吃的咸了，这会儿渴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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