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耷眉臊脸
方娘子家在城外,用青砖黄土盖了三间屋,一间给家中二老,正堂那间是方娘子夫妇俩住的,剩下那间原是他们独子的屋子。
但她儿子自去年便随着陆展白的亲爹外出做买卖去了,如今正好让宋春花母女住下了。
四九赶着马车在方娘子家门口慢慢停下来。
秦苏刚跳下去,还未敲门,便听见里面传出了骂骂咧咧的嚷嚷声。
“若不是看你们母女俩可怜,我才不会让那贱货收留你们!吃我老方家的,住我老方家的,一天到晚屁事儿也不干,你们算是哪门子的千金奶奶不成!”
这骂声老气十足,与方氏颇有的一拼。
秦苏凛凛神,伸手敲门。
里面立时传来一记不耐烦的回声。
“谁啊!大热天的还让不让我这个老婆子睡觉了!”
秦苏泯着嘴没说话,等门打开后,只见一个体态臃肿的老妇人站在那儿,脊背微驼,两手粗糙,眼角的皱纹特别深,整个人又黑又胖,看起来就好像一块经历过风吹雨打的老树皮。
不过那一双眼睛却极有神态,带着几分精明之色,干裂的唇角显得有些刻薄。
秦苏一看见她,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起了方氏的脸。
这应该就是方娘子的婆婆了吧?
看起来也是位不好相与的主啊。
秦苏还在打量对方,那老婆子两片薄唇一张,叫嚷着开口了。
“你是谁,来我们老方家做什么?”
她虽是在问话,可两眼却直勾勾盯着秦苏身后的马车,眸子十分闪亮。
四九挺身上前,“这是我们陆家的少奶奶。”
老婆子听见这话,态度立马变了。
“原来是主家少奶奶啊?哎呦,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进快进!”
老婆子龇起一口黄牙迎着秦苏进门。
秦苏讪讪笑着,跟着她进去。
甫一到院子里,只见宋春花正坐在一口老井边上洗衣服,而李荷叶则蹲在地上剁猪草,一双养的白白嫩嫩的手上全是血口,人也晒黑了许多,看来这三天没少被折腾。
方娘子的婆婆姓张,早年随着爹娘到南浔镇上逃难,如此便在镇子上落了脚,后来嫁给方娘子的公爹,夫妻俩靠种菜养家。
虽说这种菜是小本经营,挣不了几个大钱,可勉强倒也能养活一家人,好歹是给自家儿子娶上了媳妇儿。
张婆子是个泼辣刻薄的人,方娘子刚嫁进门的时候,没少受她欺负,还是来年生了个大胖小子才在方家站稳脚跟。
辛辛苦苦十几年,在陆家当厨娘挣的钱全贴补家里了,就这样还是三天两头地被张婆子叫骂。
前几日宋春花和李荷叶一来,更是被张婆子抓到了把柄,不但方娘子没讨到好,这母女俩更没少被她欺负。
李荷叶天天怨声载道的,一个不如意就闹着要走,张婆子巴不得她们赶紧滚呢,多两个人还多了两口饭,谁家会干这种事儿。
再加上李荷叶长得一脸狐媚相,张婆子更是看不惯她,这几天天不亮就把她叫起来干活,不干到天黑绝不准睡觉。
偶尔张婆子看不过去,还不让李荷叶吃饭。
如此被折腾了三四天,李荷叶哪还过得下去,跟她娘说一起离开吧,宋春花寻思着她们没地方去,到了外面早晚会被饿死,宁可辛苦多干点活也不愿意走。
这会儿见秦苏来,宋春花的眸子瞬间亮了,李荷叶却哼哼嗤嗤的甩脸色。
“你来干什么,想看看我和我娘过的有多惨吗?你……”
话还没说完,张婆子横空一巴掌就甩到了她脑门儿上。
“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这是主家来的少奶奶,你跟谁摆架子呢,是不是皮又痒了!自个儿娘是个不中用的孬货,一家就你们娘俩儿还养不活,死皮赖脸地赖在别人家里吃干饭,要不是我们老方家仁慈,你们娘俩早就饿死了!如今让你做点小活都磨磨唧唧的半天蹦不出个屁来,要是再让我听见你对主家少奶奶不客气,看我不撕了你这张烂嘴!”
秦苏:……
被方氏支配的不适似乎又浮上心头了,怎么办?
最关键的是,李荷叶愣头愣脑地挨了张婆子一顿骂,居然含怒带恼地瞪起她来了,秦苏觉得自己相当无辜。
“那什么,大娘……”
秦苏张张嘴,想说自己今儿个有事找宋春花母女俩。
结果张婆子还以为自己的表现没让秦苏满意,劈头盖脸地对着李荷叶又是一顿打骂。
“你又不是什么千金万金的大家小姐,是镶了金还是带了银,主家少奶奶亲自登门,连点礼数都不懂,你娘这些年到底是咋教你的,骂你两句你倒还委屈起来了,再给我哭哭啼啼的,看老娘不拿大耳刮子扇死你!平日里装得跟一只老实鸡崽子一样,背地里挑三拣四地净抹黑我们老方家,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
宋春花见自己闺女挨打,赶忙跑过来护住。
“大娘,荷叶她是无心的,她年纪小,还是个孩子呐,您就别打她了,我以后一定好好教,您若是把她的身子打坏了,还得给我们赔钱呐!”
“赔钱?我呸!”
张婆子眼一瞪,张嘴就骂。
“你也不算算你们这几天吃了我们老方家多少粮食,真当我们是什么大善人啊!要不是我们接济你们娘俩儿,只怕早就饿死了,如今我只让你们做点活计还算便宜你们了!要不是看你还算老实能干,就你闺女这一天到晚耷眉臊脸,背地里使坏的小贱货,我早就把你们赶出去了!”
话落,张婆子又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冲秦苏嚎丧起来。
“少奶奶您且看看呀,我们老方家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啊,好好的安生日子被这母女俩折腾的鸡飞蛋打,给她们一口吃的养活她们都不容易了,还天天嫌弃我们老方家没一点好东西,想吃好的就别来我们这穷苦人家啊,我们这是招了什么瘟神进门了啊……”
秦苏摸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免得张婆子一个不如意又抱住她的大腿哭。
李荷叶咬牙切齿地瞪她一眼,又转眸瞪向张婆子,蹭地一下推开她娘从地上站起来。
“老不死的狗东西,你放心,我和我娘以后再也不吃你们老方家一口猪食了,等我当上有钱人家的少奶奶,自有你后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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