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顿重打，秦生如今还躺在床上养伤，不过好赖他们娘俩把秦老五给糊弄过去了，不然他如今哪有这种好日子过。

　　小床躺着，小酒喝着，小曲哼着，人生最幸福之事便是如此了，要是再来个小娘子就好了。

　　秦生美滋滋地幻想着，一睁眼，却见他老娘在床前坐着，差点儿没把他的魂儿给吓出来。

　　“娘，您进来咋不吭声啊？”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给我唱艳曲儿！”

　　方氏一巴掌呼他肩膀上，正巧打在伤口处，疼得秦生仰头一阵惨叫。

　　“疼啊娘！我可是您亲儿子，您下手能不能轻点儿啊，我身上现在火辣辣的疼！”

　　方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咋就养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啥事儿都得我替你操心，你啥时候能让为娘的省省心！”

　　“娘，您到底想说啥就直说呗，干嘛拐弯抹角地再把我骂一顿啊？我招谁惹谁了啊，跟兰丫那事儿本来就不怪我，全是秦苏那个小贱人在背后使坏，我平白无故地挨一顿打就算了，你还没完没了地骂，我、我还不如死在外面算了！”

　　秦生一个鲤鱼打挺，躺在床上就干嚎着嗓子闹腾起来。

　　方氏关上门，板着脸走到他跟前，“我问你，你那晚到河边干啥？”

　　“我……”秦生一顿，眼珠子转了转，扬声说：“我摸鱼去了啊，谁知道鱼没捞着，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臭小子，少在你娘面前胡咧咧，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那点儿花花肠子，真以为能把你老娘糊弄过去？”

　　方氏拧着他的耳朵，低声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贱人了？”

　　秦生肩膀一震，本能摇头，“没有的事，再咋说，她也是我妹，我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儿吗？再说了，就她长那歪瓜裂枣的样，我就是看上一头驴也比她强啊！娘，您一天到晚的都在胡思乱想啥呢！”

　　“没有最好，要是让我知道你真有这心思，看老娘抽不死你！”方氏松开他的耳朵，一屁股坐下来。

　　秦生龇牙咧嘴地揉耳朵，心里却惴惴的。

　　“娘，您不是给那死丫头说媒去了吗？干啥又扯到我身上来了啊？是不是谁在外面给您脸色看了？您告诉我，儿子给您报仇去！”

　　“行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敢在外面给老娘脸色看，”方氏挑着眉哼了一声，随后又问：“之前让你找的伢婆子，找好了吗？”

　　秦生不明所以地点头，“早就找好了啊，不过您不是没能把那死丫头赶出秦家村吗？娘，这会儿咋又问起伢婆子了？”

　　“之前是没能把她卖了，不过这次行了。”方氏眯着眼冷笑，“你这两天抽空再去找那伢婆子一趟，就说咱们之前的交易还作数，要不了几天，我就把人给她送去。”

　　“送、送去？”秦生更糊涂了，“娘，您不是跟爹说要把那死丫头嫁人吗？这又是玩儿的哪一出啊？”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照为娘的话去办，这一次，我一定让那小贱人有去无回！”方氏恶狠狠地说道。

　　秦生看着她狰狞的五官，冷不丁打了一记寒颤。

　　转念想起秦苏那晚干的事儿，心里的无名火又顿时升起来。

　　若他娘这次真能把那小贱人卖了，他一定要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门外，秦苏趴在墙角里偷偷听着母子二人的谈话，神色越来越凝重。

　　方氏要秦生去找伢婆子，看来是铁了心要把她卖了，而给她说媒也不过是打了个幌子罢了，说不定等出嫁那天，来接亲的根本就不是夫家的人，而是伢婆子！

　　不行，她不能再等了！

　　明日，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见到陆家的人，不成功便成仁！

　　秦苏暗暗咬牙，随后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灶房。

　　等秦老五从地里回来的时候，晚饭也做好了，秦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饭菜端出去，对方氏也是和和气气的，心里却恨不得把她掐死。

　　方氏喝了口汤，笑着对秦老五说：“当家的，苏丫的亲事啊，有点儿着落了。”

　　“这么快？”秦老五吃了一惊。

　　中午才说要给苏丫说亲，才半天的功夫，居然就把人找好了。

　　方氏眯着眼点头，“十里八乡就这么大的地儿，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谁家有适龄的小伙子，咱能不清楚吗？”

　　秦老五心想也是，咬着三合面馍馍问：“你给苏丫找的是哪家的人啊？”

　　“咱们隔壁村的张庖丁。”方氏顺口接道。

　　秦老五直接一口汤喷出来，“你说谁？”

　　“张庖丁啊，你咋了这是？”方氏不解。

　　秦苏瞥她一眼，心下冷笑。

　　不怪秦老五有这么大的反应，张庖丁是什么人，一个活到四十岁还没娶妻的老光棍，年纪都快赶上秦老五了，全家老小全都死绝了。

　　他自己虽然是个厨子，却懒得很猪似的，一天到晚什么事儿都不想做，明明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自己倒是宁可饿着也不出去找活干。

　　要不是乡里乡亲的可怜他，这人估计早都饿死了。

　　方氏也是真有脸说，面上装作一派一心为她着想的样子帮她说媒，结果就找了这么个狗东西。

　　秦老五端着碗喝了口汤，沉吟道：“张庖丁那个样子，估计连个聘礼都拿不出来吧？咱们老秦家虽说也只是个普通人家，但在村子里勉强还算富足，张庖丁自己都吃不上饭，若苏丫嫁过去，岂不是要跟着他受苦？”

　　这话听起来，勉强还有个当爹的样子。

　　不过听在方氏耳中就不大舒服了。

　　“咋个就受苦了？张庖丁祖上曾经做过大官，也算是有名的书香门第，不过是后来家道没落了，才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倘若真论起出身，苏丫怕是都不配给人家提鞋的，你能说我给她找的夫家不好？”

　　秦苏呵呵，“娘，不管张庖丁出身咋样，那他家现在就是穷的连买米钱都没有了，保不齐他跟咱们家结亲之后，你和爹还得出钱出面的救济他。”

　　秦老五心里一顿，直觉秦苏说的有道理。

　　“不错，且不论那张庖丁祖上以前有多风光，如今既已没落了，他人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咱就没必要把自己女儿送过去吃苦。苏丫是个女娃娃，又不能下地干活，张庖丁更不会干，到时候粮食从哪儿来，还不是靠我们接济？我让你给苏丫说亲，可不是让这家里多添一张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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