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为展白的事儿上心，如今他媳妇儿连个买衣裳的钱都没有，你这当婆婆的也不知道帮衬帮衬，我们陆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不通事的媳妇儿！”

　　小孟氏简直目瞪口呆。

　　“老夫人，那、那嫁衣可是合该他们老秦家准备的……”

　　“秦家是个什么境遇，你会不清楚？八两银子的嫁衣，这镇子上的普通人家都不舍得拿出来，更何况是乡下人家？你可别忘了，当年你嫁给我儿的时候，也是我们陆家给你买的衣裳！”老太太说话比小孟氏还有理。

　　小孟氏被怼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衣裳对庄户人家来说，虽是贵了一些，不过清衣阁的莫掌柜看在媳妇儿的面子上，倒是便宜了三两……”

　　老太太冷哼一声，连话都不想跟她说了。

　　那莫掌柜是看在她“陆夫人”的面子上才便宜的吗？分明是看在他们陆家的面子上！

　　这是真拿她这个老太婆当老糊涂了！

　　陆展白见老太太生气，低低咳嗽一声，慢慢开口。

　　“祖母，昨晚那媒婆从秦家村回来的时候，说那丫头的亲娘早就因病去世了，这些年在秦家村怕也受了不少欺负。那一百两聘金，虽说是送到秦家了，不过多半也是进了秦家二老的口袋里，如今他们连一件嫁衣都不舍得买，更遑论置办嫁？所以孙儿便想从自己的药钱中克扣出几两银子，买几床新被子送到秦家，也免得到成亲那日，秦家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倒是平白让外人看咱们陆家的笑话。”

　　老太太听见这话，当下便坐不住了。

　　“祖母的乖孙，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咱们陆家还没穷到连个嫁妆钱都拿不出来的地步！你平日里吃的药，虽说贵了些，不过都是你的命根子，哪能说克扣就克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祖母可怎么活！不过买几床新被褥罢了，赶明儿让你二娘去置办好，央人送到秦家村便是。”

　　小孟氏当场就想暴走了。

　　给了一百两聘金不够，还要连嫁妆都一并置办好，知道的以为他们陆家是娶孙媳妇儿，不知道的怕还以为是要请个郡主娘娘回来呢！

　　一个庄户人家出身的乡野丫头，凭啥有这样大的福气，当初老爷娶她过门的时候，可是连酒席都没办，大红轿子直接从侧门进了！

　　这老太太可真是老糊涂了，为了一个病秧子，怕是连陆家的家底儿都舍得送出去！

　　小孟氏气的胸口一阵起伏，偏偏脸上还得装作一副乖顺的样子跟老太太附和。

　　“老夫人放心，儿媳一定把这事儿办妥贴了。”

　　老太太阴阳怪气地嗯了一声，“时辰不早了，展白该歇息了。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办你的正事儿去吧。”

　　小孟氏早就没心力待在这儿了，如今老太太一发话，走的那叫一个利落。

　　老太太冷哼着慢慢站起来。

　　“我们陆家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娶这么个丧门星回来，要不是她，你爹也不至于常年在外面东奔西跑的做生意，连家也不知道回。”

　　“祖母，我这身子骨不行，帮不上爹的忙，二弟又要读书，家里的生意自然只能靠爹一人忙活，与二娘何干？您这不是欲加之罪吗？”陆展白哭笑不得。

　　“你这个臭小子，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倒是惯会向着她，祖母这些年真是白疼你了！”

　　老太太见他帮小孟氏说话，抬手赏了他一个暴栗子，不过那力道却极轻。

　　陆展白低咳一声，笑着拉住老太太的手。

　　“祖母对孙儿的好，孙儿都知道，您且放宽心，如若孙儿成亲之后，真能借着秦家丫头的福气慢慢好起来，孙儿这辈子一定好好报答祖母……”

　　老太太心里一热，忍不住就想哭。

　　“大白天的，你说这话作甚，只要你能好起来，祖母就是死，也不算愧对了咱们陆家的列祖列宗们。行了，你好好歇着吧，院子里风大，你这身子骨受不住，让四九扶你回屋吧。”

　　“孙儿知道了。”

　　陆展白点头，目送老太太离开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眉眼之中夹杂着几分矛盾。

　　“四九，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这些年，让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家为了我这身子担惊受怕的，委实不孝顺。”

　　四九还是个不懂事儿的少年，听到陆展白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纠结了老半天，糯糯开口了。

　　“公子，人家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马上就要成亲了，等成了亲，赶紧和少奶奶生个小少爷，可不就是对老夫人最大的孝顺？”

　　陆展白一口气儿被他堵在嗓子里，差点儿没把自己憋死。

　　四九连忙给他倒了杯茶，浑然不知自己错在哪儿了，“公子，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陆展白眯着眼笑，“你倒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

　　他也看出来了，昨日秦苏突然找上门，并非是偶然，恐怕就是为了冲喜来的。

　　听说方氏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夫家是秦家村邻村的张庖丁，家中无米无面，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再糊涂的爹娘也不可能把自家闺女嫁过去。

　　可方氏却说动了秦老五，只要秦老五点头，秦苏便是再不乐意也得出嫁。

　　所以为了破局，那丫头便想到了陆家。

　　她答应这门亲事的初衷只怕是为了摆脱秦家，并非是真心跟他过日子，只是既然嫁给了他陆展白，一切便由不得她了。

　　四九瞧着陆展白一会儿一变的脸色，知道他家公子这是又在想歪主意呢。

　　也不知道为啥，他突然就同情起秦家那丫头了。

　　被他家公子盯上的人，那可真没几个好下场啊……

　　而此时的秦苏早已回到了秦家村，正在屋里摆弄自己的嫁衣。

　　衣裳还是挂起来的好，万一压出褶子，穿出去也不好看，更何况是出嫁当天穿的。

　　秦兰进来的时候，见她里里外外来回摸着那衣裳，鄙夷地嗤笑了一声。

　　“一件嫁衣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可真是个土包子！等将来嫁到陆家后，你可得注意着点儿，别让人家都以为我们秦家人一辈子没吃过啥好东西！”

　　秦苏放下衣裳，嘴角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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