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徒然一冷，原本还在相互敬酒的诸人停了下来，各个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佛没听见似的。

　　四王爷的话，原本是在附和昭帝，可五王爷的话，明显就是在讥讽四王爷。

　　赤忠者，无夸夸之言。

　　这便是在讥讽四王爷顺着昭帝说话，原本四王爷的话并无什么错处，可是被这明晃晃的一讥讽，倒成了一个谄上的小人。

　　这么明晃晃的在昭帝面前挤兑兄弟，这么多年了，也就五王爷一人，他总是所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四王爷笑容不变，似乎已经习惯了兄弟的时不时挤兑。

　　其他兄弟姊妹神色各异，六王爷摇晃着酒杯，一副慵懒的样子，显得怡然自得，对坐的九王爷心不在焉，心思显然不在酒宴之上。

　　倒是洛阳笑了笑，对着昭帝举杯，道：“四哥五哥诗词歌赋，词藻美言张口就来，我却是因为没好好学诗词歌赋而接不上了。”

　　她今日一身八幅锣裙，外边罩着一件五翟凌云对襟外裳，暗金线织就的花纹虽然泛着华丽的暗光，但也显得有些沉着之气，以她如今的年纪穿这样的衣服尚且早，但显得格外大方有气度。许是因为衣服有些发暗，头饰便选了明亮的颜色。额头中间，刘海上面点缀着用珍珠缠绕的抽丝护额，上面缀一颗红果色的宝石，发髻的两边两边佩戴着芙蓉玉簪，镶嵌着水钻，显得十分的俏皮，让人眼前一亮。

　　她这般的说法，无非就是为了打圆场，昭帝心领神会，与她饮酒，仿佛不知道下面的小动作，笑眯眯的望着东娘：“起来，退下吧。”

　　东娘拱了拱手，随着内侍的指引离开。

　　临走时她忍不住看了金漆雕龙宝座上的昭帝，他是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如今却只是一个老人，含笑看着自己女儿离去。目光之中，却并无太多的笑意，在旁人看来，那是公式化的笑容。但东娘知道，他是笑不出来，所以才那样笑的。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鸣钟击磬，乐声悠扬，舞姬们扬起水袖，飘扬浮动，一曲曲动人的高歌，响彻天际。

　　东娘踏出殿内，台基上摆着的紫铜鎏金大鼎里，散发着檀香，烟雾缭绕。金黄的琉璃瓦在月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被烟雾隐藏的若隐若现。

　　殿外仍旧热闹非凡，成排的金镶珠宝半翅烛台排放在每个桌子前，将殿外照耀的犹如明日。

　　鱼贯而出的宫女们屡屡续续，撤桌，又摆放上新的吃食。

　　东娘心不在焉，却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抬首一见，竟是洛阳走了出来。

　　外边呼呼啦啦的行礼声响起：“参见洛阳公主。”

　　她与私底下不同，现在的她十分的骄傲。

　　没错。下颚微微抬起，目中光芒流转，可是细看就会发现，她没有刻意的注视任何人，黑溜溜如宝石一样的眼睛，显得漫不经心。

　　她，目中无人。

　　“你，就是保护了我十七哥哥的东镇远？”

　　东娘觉得很有趣，配合的拱了拱手：“正是微臣。”

　　上了四品，怎么都能自称一声微臣了。

　　洛阳点了点头，依旧一副眼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声音带着刻意的赏赐口吻：“本公主准备去西街游玩，你与本宫一道去吧。”

　　她说的宛若施舍。

　　每个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东娘，少部分人，若有所思。

　　洛阳公主已经十五岁了，虽然开府，但仍旧没有被赐予男宠，谁若能成为她第一个枕边人，好处自然是不用说。

　　东娘如何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她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站在洛阳身边，两人先后离去。

　　夜空很明亮，宴席说话的声音传的很远。

　　东娘很小心的行走着，目不斜视，像极了一个爬上来的村野莽夫。

　　渐渐的，声音没了，两人也抵达了门口，守门侍卫看见令牌，立刻放行，但目光却定格在了东娘身上。

　　东娘随意的望过去一眼，只见竟然是在鲜卑公主生病之际，献药的那人，此人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不难想到在补脑什么。

　　她苦笑一声，随着洛阳出宫。

　　暗位和马夫垂在身后，远远的挂着，既能不耽误两人说话，又能随时上来保护。

　　大街上人并不多，也有几个商贩在买东西，但是瞧着心不在焉的样子，应该也是急着回家过节呢。

　　洛阳出宫之后，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声音却充满了俏皮之感：“小九哥准备怎么谢我？”

　　东娘大步上前，与她并排同行，挑了挑眉，询问道：“为何要谢你？”

　　“自然是谢我救你于水火啊！”洛阳面容高傲严肃，又带着一丝的娇嗔道：“你只瞧着那群大臣，是没清楚局面，所以没向着你扑上去。等知道你被册封的官职了，还不一窝蜂的上来。明威将军在进一步，可就是军师了。现在皇嗣们争斗的这么厉害，又都不敢向兵权伸手，所以九哥回来之后，被好一通的追捧，何况是你，偏姐姐表面上没九哥的权势，只怕他们会萝卜加大棍，姐姐最后只能是受气。”

　　皇子触碰兵权，可是大忌。莫过兵权的臣子，就不一样了，一直都是人们追捧的对象。

　　当然也有一些因为功高盖主，而受到罪名。

　　东娘心中有些叹惜，面上颔首道：“这么一说，的确要感谢妹妹，还劳烦你帮我跟父皇带两句话。元帅应该告老还乡了，虎威大将军补上元帅的职责，空缺出来的位置，忠武将军关玉补上。”

　　洛阳默默记在心里，不怎么当回事，笑着问道：“姐姐可知，这鲜卑公主来了，和亲的人选是谁？”

　　东娘摸了摸手腕，若有所思道：“十七按理说是最好的人选，不过已经成亲了，十八弟弟今年才十一岁，怕也是不行，说起来，皇子这辈就没有合适的。以我所见，应该是皇孙辈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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