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烧着地龙，她穿的又多，是不需要盖东西的。

　　可是一场大雪又飘忽下来，空气之中多了些许的冷意。

　　这古代的建筑物，虽然欣赏美观，但是住了之后，还是能感受到四周蔓延进来的冷意，到底不比现代保暖。何况门是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关上的，平日里只是盖着一层厚厚的门帘，用于遮挡。

　　巽玉是习武之人，到底比东娘强一些，一身蓝色的棉质长衫，硬是传出了几分潇洒出尘的感觉。

　　两人此刻对坐，炕几上放着地图。

　　那不单单是大唐的地图，上面还有大秦，甚至饱含着一些边界倭寇以及番邦的地接。

　　东娘此刻指着大唐和大秦的交界处，眼神沉思。

　　两国合并，势必要迁都。迁的离谁近，都不合适，唯有两国交界处，出于中央的位置，最能安定人心。

　　“宇千梅做的不错，已经将那个地方开发的不错，接下来就看陛下了。”巽玉顿了顿，叹惜道：“待你与那小心眼的帝王在一起了，便不能同我这么亲近了。”

　　东娘直接忽略他的下半句话，点着桌面道：“大秦如今，已经被龙枊翔掌控，朝中大臣，皆是科举上来的人，党派并不分明，皆是天子学生，他提出合并，应该没那么麻烦。反倒是我们，皆是世族，大臣们有各自的归属，第一时间为归属，考虑的反倒不是大唐的利益了，朕很头疼呢。”

　　巽玉笑着道：“陛下头疼，却有解决的办法，所以捧着方家不是么？”

　　方家的人越厉害，便有越多的世族追随，骤时，东娘振臂一呼，方家附和，又有几个世族会唱反调呢？他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这刀刃虽然锋利，可也容易伤手，若是方家拥兵自重怎么办？”

　　东娘摸索着地图，笑着道：“所以朕，也杜绝这个机会的出现。朕让你查的，关于方元然的事情，查清楚了么？”

　　“自然查清楚了。听说前些日子，这人大病了一场，许是接着这个机会，方家主趁机定下婚事。方元然病好以后，事情都已经人尽皆知了，纵然想要反对，也没法子。不过瞧着他最近的样子，绝不像是要安分成亲的样子，而且对自己还满狠的，我见他服了绝育的药，啧啧，好端端的，怎么对待自己这么心狠手辣呢？”

　　得到这个结果，东娘微微有些意外，这对于男人来说，可是攸关性命，他说断就断，何其狠心。倒是小瞧了方元然。她随意的说道：“朕突然要来行宫避寒，只怕也打破了方家主要儿子尽快成亲的打算。这对于方元然来说，大概也是个好时机。你下去的时候，帮朕传召一下九王爷来。”

　　巽玉笑的意味深长，活像是一个狐狸，还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狐狸。

　　他慢吞吞的往出走，背影十分的秀美，唯一可惜的便是腿部的残缺。东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忍住，将人叫住了：“巽玉。”

　　“陛下有事？”他笑着回首，一派水佩风裳的风流。

　　东娘点了点头：“朕让太医给你看看吧。”

　　“陛下说这话，只怕会气煞宇千梅。她的医术，可是不比太医差。”巽玉含笑说道。

　　东娘沉默了，虽然对方的腿疾不是自己所弄，但终究还是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她看着，便觉得刺眼。

　　“当初是我刻意摔下去的。”巽玉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说道：“有些人，只有一张脸就够了，其余的，纵然没有，也不妨碍我风度翩翩，你说是不是？”

　　这人那。东娘嫣然一笑：“朕知道了，待回宫，朕便晋封你为兵部侍郎，至于兵部尚书，你且在等等吧。”说罢，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对于这个人，她是最为复杂的，不像是龙枊翔一样，爱过也恨过，最终清清楚楚的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巽玉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你说他孟浪，可他至今只有飞霜一个女人。你说他专情，他可谓是处处留情。

　　他能利用一些可以利用的，包括自己的容貌，能割舍一切可以割舍的，比如腿伤。他在决断的时候，丝毫不考虑自己是否会痛苦，只是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这样的人，毫无疑问是危险的。

　　但同时，他是东娘非常重要的人。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他停留的时间最长。若论彼此的了解，便是龙枊翔也要退居其次。

　　巽玉有时也会不解，询问东娘，为何她不喜欢他。

　　大约便是这样的了解。

　　东娘知道，对于龙枊翔来说，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底线，什么是他无法割舍的，什么是他的弱点。

　　但是对于巽玉来说，他没有任何的弱点，必要的时候，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种不确定，便是危险。

　　对于危险的人，会打从心眼里的提防，又怎么会喜欢呢？

　　“陛下，九王爷来了。”

　　小良子的禀报，让东娘回过神来，她伸了个懒腰，然后道：“进来吧。”

　　在门外等着的九王爷走了进来，拱手行礼。

　　许久不见，对方竟然蓄起了胡须，并不是很重，修剪的很是整齐。九王爷见东娘盯着自己看，也不见什么不好意思，就这么坦然地让人瞧着。

　　“九哥怎么想起了蓄须？”东娘好奇的问道。

　　九王爷摸了摸胡须，淡然的说道：“瞧着满朝大臣都蓄须，我也学学罢了。”

　　东娘摇头笑道：“九哥这话，说的不实。满朝文武，躲的是朕，九哥躲的是谁？”

　　九王爷不在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东娘示意他坐下，喜鹊上来上茶，动作行云流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其实，论沉得住气。东娘自问还是不错的。因为她擅长神游，擅长思考，往往看上去在沉默，实际上就是在思考某样事情，因此对于打发时间来说，过的是很快的。

　　相比之下，关心则乱的九王爷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他没有饮茶，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盯着东娘，这是及其不规矩的，但是显然，他们兄妹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会去讲。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九王爷还是张口了，他说：“陛下，我以为你不会动他。”

　　东娘开始装傻：“九哥这是在说什么？”

　　九王爷闭嘴不言，神色郁郁。

　　东娘握着茶杯，嫣然一笑：“九哥怕是误会了什么，朕只是想请你来给朕分忧而已。”

　　“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虽然这样说着，但仍旧绷着脸。

　　对于那样的态度，她也不以为然，轻笑着说道：“倭寇那边开始有一些小骚动，战报传回，一些人表现良好，朕已经论功行赏。明威将军罗燕，被朕册封为了军师。”

　　罗燕也算是方元然的姐夫，九王爷自然清楚。他敛眉说道：“那陛下打算怎么晋封方大将军？”

　　兵营之中，绝不可只有一家之姓。

　　军师本来就是朝廷的耳目，或者说，是皇上的。

　　一旦他与方家联姻，那么方大元帅就需要一个去处。

　　“方大将军镇压及时，表现良好，朕想着，将其调任回来，册封兵部尚书。”正好，补上了白丞相的缺。

　　九王爷微微蹙眉：“那陛下准备，让谁接任方大将军的职位？”

　　“朕准备让你去。”东娘毫不迟疑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让自己的兄弟掌兵权，少有帝王这么做。九王爷听了，既没有雀跃，也没有抗拒，他在沉思，沉思这样安排的目的。

　　她也不掖着藏着，露齿一笑，说道：“方元然不愿娶妻，已经准备假死脱身。朕当然想要成全九哥。”

　　“怎么会？他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九王爷握紧拳头，只后悔那一日待东娘回府，以至于被抓住了把柄。

　　东娘见他眼中有几分不忿，微微一笑：“九哥真的了解他？还是用自己的想法去了解他？朕只是个妹妹，对于九哥的事情，不便多言，只是想告之九哥一声，现在回去，应该还能遇见逃跑的他。顺便说一句，他先天身体有疾病，不能生育，可惜。”

　　九王爷听到前面的话时，还在皱眉，可是继续听下去之后，眼睛徒然一亮，匆匆一行礼，转身就离开。

　　东娘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自己这么做，是孽，还是成全？

　　不管如何，既然做了，就不必在思考了。

　　窗棂折射进来无数的阳光，空气中似乎有灰尘在飘舞着，每一处都很光亮，然而在光亮背后，还是有阴影的存在。

　　偏殿之中，缓缓走出来一人。暗九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陛下为何要框九王爷？”

　　他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感染着理智，复杂的让人打从心底的不安。

　　“朕哪里是框他。方元然这个人，看上去木目中无尘，心无城府，实际上狠心的很，若不是巽玉来告诉朕，朕都不相信，他能狠心毁了自己的生育能力。”东娘顿了顿，扫过暗九：“你从不是多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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