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谈情的时候却谈起了事情，那么肯定无法再像刚才那么融洽，至少刚才彼此互撩，还是一件比较愉悦的事情，可现在提起来的事情，就需要人慎重。

　　巽玉从来都不是精虫上脑就不管不顾的人，他非常的聪明，所以时刻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能玩，什么不玩。

　　就比如眼下，那个小太子都成了自己女婿，再怎么样也不会坑女婿不是？

　　程善眼中有不达心底的笑，她有些不甘心，顺手下滑，扶着他的腿道：“翩翩少年郎却偏偏毁在腿上，让我惋惜不已，好想做你的腿，让你扶摇直上，遨游九天。”

　　她说完又不准痕迹的抽回了手，端庄大方的坐了回去，给巽玉又续了茶水，在他面前要永远的端庄美丽，这是留给自己最好的念想。

　　什么能遨游九天，他自然听出来她的意思，可是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庄子·逍遥游》其中说：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巽玉微微一笑：“庄子最是清心寡欲，不贪恋权势，倒是值得你我学习。”

　　程善低垂眼帘，有些事情岂是能放弃就放弃的？？

　　程家拼了这么多年才得到的东西，一朝就要被打的魂飞洇灭，叫人如何能甘心？

　　况且走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一旦自己放弃，那么自己远在边界拿着兵权的两位哥哥，又会落得什么下场？她连想都不敢想。闭着眼睛沉思了片刻，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眉梢都冷淡了不少：“你这是在帮着他？”

　　巽玉轻轻一笑，摊开了手，反问：“你觉得呢？”

　　程善沉默了片刻，柔和的语气缓缓说道：“汴州的事，虽非我为，但是他深究，我这程家家主是逃不掉的。”说到这她顿了下，有些哀伤的道：“若是你肯说出来，我只怕就逃不掉。”

　　她没有隐瞒，而是选择直接说出来，毕竟以这巽玉的聪明才智肯定不可能会发现不了。

　　在聪明人面前耍小聪明，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所以她不做。

　　巽玉心说，我的确是说了，可是顶上那位要准备收集所有的证据，然后将你一击即中。他伸了伸懒腰，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既然你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又何必来找我呢！？”

　　程善摆了摆手，似是无力的道：“你我之间，难道除了正事就没有其他？”

　　这话有些好笑，毕竟是她先提起的。

　　巽玉伸出手了，在她鬓角摸了摸：“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这些东西了。”

　　程善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是啊，就是因为讨厌，所以才想逃离。可是逃离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绝对的错误，所以现在正在弥补这个错误。”

　　擅自的决定所造成来的后果，让人只能去承担。

　　巽玉心中说不出来什么感慨，毕竟路都是自己走的，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而负下责任。

　　她一直等着，在等着巽玉说话，然而巽玉什么都没说，这心里就有了数。

　　出乎意料，对方竟然不感兴趣。

　　程善一面算计着，一面将自己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轻轻一笑，转移开了话题：“你近来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养花，我现在可是一个老人家，又是一个残废，每天除了养养花，还能做什么？我这有盆花，开的艳丽，这时正是花期饱满时，回头给宫里送去一盆，让龙枊翔好好欣赏一下。”

　　程善闻言心下好笑，她不相信他会给龙枊翔好东西，佯装不解得道：“这季节咱们少有开花的，不留着自己应景，给他做甚，他可不缺。”

　　巽玉微微一笑：“此花花期长，只要有阳光就开花，花期间闻着醒脑，闻多了才会掉头发，我让这花和老鼠待了仨月，那老鼠都成了没毛的秃鼠了，除此之外不会害人性命，倒也算是让人惋惜的地方。”

　　程善听闻，无奈一笑，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么多年，巽玉只有喜欢耍龙枊翔这一点，没有丝毫的变化。

　　看着窗外透来阳光的余晖，映在巽玉的身上，他疏懒的伸了个懒腰，看看窗外。

　　程善会意得道：“我也有些乏了，想回去休息，东大人若是有心，我这有上好的葡萄酒，欢迎大人随时来品尝。”

　　巽玉一听道了谢，两人出了茶楼，眼看着分别在际，那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身影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程善微微有些恍惚，突然开了口，将人唤住，巽玉回身，侧着脸，面上有些犹疑，那半张脸，就像是桃花盛开，别样美丽。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你以前爱玩爱闹，现在怎么收心了？”

　　其实这句话在问出去之前，心里就有了答案，但是有些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所以还是忍不住去问。

　　不去问问，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心死得够不够彻底呢？

　　巽玉站在那，轻轻的笑了，就像是云雾散开一般，站在夕阳下，阳光洒了下来，一瞬间犹如少年：“总归是当了父亲的人，和年轻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些差别。”

　　孩子是能改变一个人的。

　　程善笑了笑，对方也笑着，两个人相互笑了笑，然后就此分别。

　　旧人重逢，然后便分离，重逢之后既是分离。

　　巽玉眯着桃花眼，一声口哨，跑来了一匹骏马，他利落的上马奔驰而去。

　　即便是腿瘸了，也不影响骑马。

　　程善背对着他走，由丫鬟扶着坐了马车，马车内秋禾看她闷闷不乐，忙问道：“东大人什么意思？”

　　程善抚了抚额头脸色有些阴郁道：“没有话，什么也没说，但可以肯定，他不会扶持景云的。”

　　程善说完闭上了眼睛，脑中却想着，她何时流失了爱。

　　时过境迁，就算岁月不在身上留下痕迹，很多事情也加以改变，谁都不是当初那个人。

　　当岁月像是刻刀一般将人雕刻的体无完肤之后，那么留下来的就是崭新的人，既然是崭新的，就要和过去的告别，然而人不是木头，不是不留痕迹，心里面就没有念想了。

　　可是在这一刻，因为一句话，也许真的要和过去告别了，因为这一句话就是刀子，生生的划开了岁月的痕迹，让人不得不去正视，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好在那留恋无关爱恨，仅仅是一个回忆罢了，所纪念的，也不过是自己的青春，那段美好的岁月，已经任性的自己所留下来，无尽的漏洞需要填补。

　　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叹息。

　　告别从来都是痛苦的，好在这不仅仅是告别，只是重逢之后的离开，相逢即是缘，离开也是缘，缘散缘灭，那么就不曾再见。

　　现如今最让人关切的，其实还是巽玉被错下了锐气，这样程善有些应接不暇，原来那个少年，已经是父亲了，已经不一样了。

　　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人已经无法再利用，那么又打破了一个计划，反正计划没有变化快，程善也已经习惯了，就眼下来说，肯定要想一个新的办法。

　　那马车哒哒行走，然后缓缓停下，似乎已经到了可以回家的地方，程善没有下车，只是闭着眼睛在那里沉思。

　　究竟该怎么办？这心里乱成一团乱麻。

　　她并非是那种会算计人心，不断掌控全局的人，只是事情逼到了这里，不得不这么做。

　　这世间的万事都是胜，晚上赶到了这里，让人无路可退，也不甘心再退。

　　“巽玉有了孩子，想必是有了妻子，既然那般看重孩子和妻子，那么妻儿一定可以重用。”

　　程善悠悠的说着，单从她那沉重的口气就能看出，她现在整个人都纠结无比。

　　人生的岔路口总是有无数个选择，然后，不经意的选择可能会带来很沉重的后果，比如当初，她后退了一步，因为年少的稚气，抛弃了皇后的身份，然后走到了今天。

　　人生没办法存档，自然也就没办法重来，那么每走一步，都要慎重起见，因为一旦走错了，极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方。

　　而最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你永远无法知道自己走没有走错，走了另一条道路，会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人生的不可预料，注定造成了太多的悲剧，这些悲剧，让人生变得沉重了起来，拖累的人，抬不起步伐，只能趴下，然后永无安宁之日。

　　所以在没有经历这些之前，也许还能庆幸自己有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不是无法选择，直接陷入沼泽当中，永无见太阳。

　　东娘其实给了每个人选择的机会，她并非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也想希望有些人知难而退，从此就没有那么多为难的事情，可是每个人都不是对方心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对方怎么想？

　　不信任成了一把刀子，割伤彼此。

　　“巽玉和程善见面了？”

　　东娘下了朝，就得暗卫的禀告，听着柳怡然和程善又见面了，也不惊讶，只是重复了一遍，巽玉跟前的那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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