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种事上恶心恶心对方，也是好事。

　　眼看着人快步离开，东娘嘴下轻笑道：“宣她御书房见驾。”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的她很高兴，所以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透着一些真实。

　　许是因为习惯，这脸上总是要挂着一些笑容，笑容说不上明朗，也只是温和而已，这种笑容多半都是公式化的笑容，客气而已。

　　但眼下是真正的高兴，连那笑容都明艳了许多。

　　莺歌搀扶着她离开，小声说道：“您以前折腾东大人的时候，也是这般笑的。”

　　东娘随意的说：“我并非是因为折腾谁，而是因为折腾了别人，所以就高兴。”

　　莺歌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自家主子有时候还真是说不出来的坏。

　　人已经被领到了御书房，两个人过去的时候，就能看见珠帘幔帐之后那隐约可见的身影。一身红颜的长裙，外边罩着一件棉袄，那棉袄的领口以及袖口都镶嵌着毛茸茸的东西，簇拥着那白皙的脸颊，看上去更加的乖巧。

　　随着一声陛下道，柳怡然已经习惯性地跪在地上，等着人走到自己的上首，然后再免礼平身，这已经是近些日子的流程，有些习惯一旦形成，就会形成反射，这是她最厌恶的。

　　穿越者自带的骄傲，让她看不起这些土著，更讨厌这些皇威，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她和东娘的位置调换，应该会更加的高兴。

　　柳怡然见到东娘时，笑的就似花一样，她甜甜的叫着皇姐，嘴上就似抹了蜜。

　　像她这种人，只要没有确定，就绝对不会撕破脸面。如今还是左右逢源为妙，等着东娘真的有朝一日落难了，再落井下石也不迟。

　　“免礼平身吧。”东娘也热情了不少，还赐了座，柳怡然也是做出了受宠若惊得样子，莺歌上了茶，她紧忙给东娘倒了杯，递了过去，然后很守规矩的坐在了那里。

　　然后在微微抬头之际，扫过东娘身上所穿着的龙袍的时候，那明黄色的颜色以及衣服上的金线，刺痛了自己的眼睛。

　　柳怡然强忍住自己羡慕嫉妒的目光，垂下眼帘，显得恭顺。

　　东娘仿佛什么都没察觉，看着她道：“怡然来了，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这句话虽然有打趣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直接询问对方来的意图，东娘虽然能维持住自己温和的外表，但是虚与委蛇这种东西越少越好，何况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柳怡然，总是难以控制住自己厌恶的情绪，这种情绪的躁动好像发自于灵魂。

　　难道是因为同为穿越者而排斥吗？

　　柳怡然甜甜的一笑，道：“得了盆花，开的煞是好看，就想到了皇姐，也知道皇姐什么也不却，可妹妹也无它，只有这略表心意。”

　　这花正是巽玉给程善送去的，要她给龙枊翔，这样做的目的可不少，表面看是捉弄了龙枊翔，可一但程善送去，龙枊翔有了变化岂能不查，对她百害无一利。

　　但不送巽玉琢弄不着人，肯定也会不乐意的，她想了想着人送给了柳怡然，鼓动她去，可柳怡然胆小，又不想被程善看轻，想了想她转送东娘，反正东西入了宫，至于那位陛下用，她就不管了。

　　这花朵开得娇艳欲滴，嫩得似乎能滴出水来，一朵花上开出了好几种颜色，见者无不喜欢，那缓缓舒展的叶子，就像是舞姬在跳舞，堪称是国色天香。

　　东娘微笑着道：“怡然有心了，既然妹妹如此有心，皇姐就受用了。”

　　柳怡然一听她留下，心里稳妥不少，没想到这么顺利，她知道东娘不喜她，彼此都膈应着。可是这表面上的和平还是有的，该讨好的总归还是要讨好，她有些雀跃的道：“姐姐喜欢就好。”

　　东娘做了个止语的手势，看着柳怡然身边的花，柳怡然又一愣，古人也会这动作么？

　　这背后寒毛乍起，隐隐约约似乎窥探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说，是真的，需要多想想？

　　可是如果对方是穿越者，怎么会什么都没发明呢？

　　正是走神之际，东娘已经观看完毕，笑盈盈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然后再吟诗作对，最是风流，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可惜现在年纪大了，也没了那份心思，再加上事务繁忙，反而很羡慕你们呢。”

　　柳怡然连忙说道：“陛下国事繁忙，为天下人忧心忡忡，妹妹这等末尾之际，在您面前有如萤火之辉。”顿了顿，又试探性的说：“只会种种菜弄一些土豆，玉米一类的东西，所倚仗的还不是陛下您，对了，这花您可喜欢，若是喜欢的话，我回头再给您寻两盆。”

　　迄今为止，她也只将土豆和辣椒弄了出来，至于玉米，那是远渡西洋之后的外来物种，迄今为止，别说有，见过都不曾。

　　按着柳怡然心中所想，如果东娘是穿越者，那么听到这个之后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反应，下意识的就觉得那是她又弄出来的东西，不会表达出惊讶，也不会急着追问，而是先回答自己的话。

　　而如果对方不是穿越者的话，肯定会立刻追问，玉米是什么东西。

　　就在她等着东娘的两种反应的时候，东娘的反映出乎了她的意料。

　　那是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在深思，而在想什么，再想起前世？

　　那个时候，还是柳安然。

　　天真烂漫的妹妹笑嘻嘻地说，日后，我就仰仗姐姐了。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那恍若前世已经过去良久的记忆，一些事情也渐渐开始复苏，为什么自己下意识的就不喜欢柳怡然，因为对方的有些举动，似乎渐渐地和柳怡儿重叠。

　　那些熟悉感在记忆被解封之后，一窝蜂地扑面而来，几乎将人洇灭在记忆的海洋之中。

　　“我是你姐姐，自然要照顾你，在其位谋其职罢了。”东娘垂眸之际，掩去眼中的一些琢磨的光芒，仍旧含笑说：“朕身为公主，继而有幸成为王储，登基为帝，也不过是顺应天命，这一生都被安排好了。不像妹妹，还有很多难以估量的未来？不知道妹妹对于未来有何作想？”

　　柳怡然乖巧一笑，回答道：“得到一个一心人，然后只是想安稳度日罢了。”

　　东娘袖下的手狠狠的攥紧，险些要刺破自己的手掌，那些被遗忘的东西被淡忘的东西，一下子全都涌上来了。

　　十几年的时间很长，长到庆云都长大了，那些久远的事情似乎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了的干净，可实际上呢？什么都没有忘，都藏在心底等着钥匙，打开心锁，然后一瞬间什么都想起来。

　　柳依儿当时也是这么说的，说的时候乖巧温柔，还略带羞涩的笑意，现在想想，无非是给陈峰看的。

　　可叹当时自己愚蠢，竟然没有看出来。

　　当初丧命的伤痛，已经渐渐抚平，哪怕今日再遇见了，东娘那一瞬间涌上来的也不是恨，只是在嘴角冷笑而已。

　　都过去了，不是安慰，而是一句陈述。

　　真没想到，一直和自己面对面的原来就是她，柳怡儿柳怡然，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绕嘴的谜团。

　　“妹妹当真是有心了。”想着龙枊翔对她的排斥，多多少少也能明白，原来是这人又犯了病，又开始勾搭起了自己的男人。

　　“妹妹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份用心而已。”柳怡然很疑惑她的反应，但在一瞬间收敛住了表情，保持着微笑，笑盈盈地说：“难得姐姐喜欢，就不是妹妹献丑了。”

　　东娘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要不我说妹妹有心那，就这一盆还给皇姐送来，其实对于花花草草这些东西，我一直都不大喜欢，因为总觉得花草容易逝去，让人惋惜，就跟这女子的容貌一般。”说着，一脸哀叹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显得有些颓废。

　　柳怡然听着对方的描述，心中其实也是有同感的女人嘛，都是最怕老去。脑海中闪过一首诗句，想了想，为了彰显自己的才华，还是骄傲的说了出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其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也是在有心试探，试探东娘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却忽略了一点，这么直接的是它很容易暴露自己。

　　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就是验证了这个怀疑东娘就是有意去描述那个场景，而引出来对方最喜欢的诗词。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是现代诗人所写。

　　东娘从未把柳怡然和柳怡儿放到一起，其实她就是试试这穿越者，为何自己在她的眼神中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柳怡然看东娘不语，她有些心惊，稳了稳心神，道：“妹妹一时拙劣之作，在姐姐面前献丑了，还请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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