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苏寒笙
朝早,天还蒙蒙亮,因是夏日,所以天亮的格外早,晨曦的光芒照射在琉璃瓦上,熠熠生辉。大臣们早已陆陆续续从宫门口搜身之后进来,秩序井然。
只听一声:“陛下到——”
地下黑袍红衽的大臣们快速站好,与众人一起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娘身着正装,头戴冕旒,晃晃荡荡的珠子有些遮住了她的面容,唯有那尖下巴清晰可见,她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免礼。”
小良子站在她身边,尖锐的声音喊道:“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大臣站立,有几人交换了视线,其中一个大臣站了出来:“臣有事奏。”
东娘一瞧,嘴角一抹笑意。
按着辈分,她还要唤此人一声王叔。
安帝在世之际,不喜昭太子,而喜爱幼子,屡次有改立幼子的念头,无奈这个年头还没实施,就先早逝了。昭太子顺利登基,为昭帝。至于那年仅八岁的幼子,自然存活了下来,被册封平王。
昭帝雷霆手段之下,他自然是不敢生出事端,可是眼见昭帝云游在外,他便兴起了别的心思,近来总是与东娘为难,暗地里也有不少的手段。
东娘瞧着他,平静的问道:“奏。”
一声令下,他方才拱手道:“陛下刚刚登基,就派兵攻打邻国,只怕不好。若他国以为陛下是……”
“他们以为朕是什么人,很重要么?”东娘毫不在意的打断:“朕既然已经决定了派兵帮助鲜卑,就容不得人质疑,平王还是说些别的吧。”
平王脸色一变,即便是不同意意见,也不必就这么打断,将他至之余何地?
倒是一直沉默的四王爷,忽然踏出一步,拱手道:“陛下英明。”
其余之人面面相觑,也跟着拱手道,英明二字。
平王只好尴尬的退下。
东娘微微一笑,随意的说道:“如此,调大将军关玉以及三十万兵马,抵达鲜卑,和亲公主源郡王妃是鲜卑之人,一并跟随,也好和鲜卑达成共识,如此源郡王也跟着一并去吧。”
她轻描淡写便下了决定,朝中如今一般是方家人,剩下的是四王爷的支持者,余下的苏家人,还有五王爷的支持者,皇亲之中的平王,其余一些零散的家族,自称一脉,但不足以与之相抗衡。
平王敢如此放肆,也是料定了东娘不敢除了他,因为朝局需要平衡,殊不知,东娘压根不在乎什么平衡,她在乎的只有兵权,兵权在手,文人翻不起风浪。
至于暴君的骂名,她不在乎。
名声这东西,还不如二两肉来的让人吃饱饭,那种虚无的东西,一旦套在身上,就脱不下去,故而一开始,她就不稀罕。
她下的决定,自然是对于她极为有利的事情,可是这么做,涉及到其他人的利益。户部侍郎忽然站了出来,拱手下跪道:“陛下三思,关玉大将军并未有领兵征战的功勋,此等大事,该是有经验之人方才能决断。臣推荐方大将军。”
方家家主在朝中为中书令,位及一品,站在众臣之首,下意识的一蹙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一手提拔上来的户部侍郎。
如今明摆着是君主要提拔自己的心腹,偏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并推荐方家人,这不就是陷害么。方家主飞快的一拱手:“陛下,关玉大将军既然能为一军之将,自然有所作为,由关玉大将军出战,自是极好。”
也算她反应快。
东娘笑着点头:“方爱卿说的甚是。”她的目光落在了户部侍郎身上,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将朝中每个人所在的党派调查干净。而这位户部侍郎,表面上是方家的,实际上是苏家的人,此次名为推荐,还不是陷害方家有不臣之心。
她的声音从高堂上传来:“武将善武不擅文,朕每次看着他们的奏报都头疼,还是派两个文书吧。朕记得,殿中侍御史苏寒笙的笔墨不错,派去随军写奏报吧。”
苏家在昭帝之际,便流放的流放,如今还在京都为官的,便是苏寒笙这一支。
如此正大光明的理由,苏寒笙如何能推脱,他抿了抿嘴,上前一步,跪地道:“微臣遵旨。”
这一场早朝,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鎏金的龙椅,纵然是金丝木所制,也十分的硬朗,那上面一层的鎏金,平整的更是咯的慌,坐了一早晨,她便露出了疲惫的神色,在小良子的搀扶之下,离开正殿。
东娘下朝之后,还有一堆子的奏折,批阅了一半之后,便累的不行。
正是夏日,荷花盛开的季节,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要出去走走。
东宫已经空缺,她随意的走在廊下,只瞧着满园莲花盛开,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一阵风吹来,香气袭人,浓艳香露里,里面的霓虹燕子在不断地游荡,溅起水珠子,碧玉盘中弄水晶。
她看的饶有兴致,却也忍不住叹惜。小良子进来禀报:“陛下,苏御史求见。”
东娘回身瞥了一眼,就见苏寒笙站在自己不远处。她笑着招了招手:“爱卿过来,何必多礼。”
苏寒笙是个英武的男子,五官分明,嘴唇偏薄,声音发沉:“参见陛下。”
东娘笑看着他:“爱卿快来看看,这的荷花开的很好呢。”
苏寒笙当真靠近,看着荷花,坚毅的五官微微柔和,低沉的声音问道:“微臣刚刚见陛下叹惜,如今花开的正好,有何惋惜之处?”
东娘感叹道:“朕住在东宫之际,不见花开,如今走了,花开的正好,廊下都能闻到清香,你说,是不是有些多余。”
他敛眉,忽然腾空而起,脚在水面上点了好几下,伸手将一朵开的正好的莲花折了下来,然后回身从池面下来。如此一手,让人分外惊喜。他大步而来,走回东娘身边,伸手道:“陛下想看的东西,在哪都能看,永远不多余。”
东娘伸手摸了摸莲花,然后不经意的触碰到他握着莲花的掌心,轻轻划过。
苏寒笙握着莲花,恍若不知。
她笑的娇艳:“苏爱卿,好好的花,你折了根,它不就只能开一会儿了么?”
“陛下喜欢,纵然折了根,也是应该的。”苏寒笙说的时候,喉咙动了动。
能在昭帝清扫之下,还留在朝堂,这就说明了苏家的势大,一些不起眼的地方,还留着苏寒笙这类的人,而现在他说,只要陛下喜欢,根断了也无妨。
好狠心的投诚。
一个大家族可能会没落,但只要根不断就有复起的机会。伤了根,太痛了。
东娘不在接话,笑盈盈的看着他:“此次派你去随军,亦有监军的意思,苏爱卿是个沉稳之人,朕甚是放心。”
这才是假话,她和苏寒笙今日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说话,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神交已久。
“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托。”苏寒笙恭敬的行了一礼,单膝跪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后,仰头道:“臣家中有一长子,今年十四,善笑言,有仪表,十分仰慕陛下。”
东娘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让他误会了。原本也只是试试他的心性而已,毕竟家族这样没落,皇帝忽然表示出对他的意图,大部分人都会以身相许。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能够进入皇宫还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不过,他却装作没看见,想来还是不想以色事君,人品还是很好的。
至于把自己儿子推出来,只怕也是无奈之举。
在往上追溯个三四代,也曾出现过一个女帝,只因臣子不从,残害臣子全家,手段残忍。
十四岁,足足比她小了十二岁,她可没禽兽到残害幼苗。轻轻一笑,道:“爱卿这般仪容,儿子自然是极好。”
她这便算是婉拒,可在苏寒笙耳中,便成了非他不可。他犹豫了一下,无奈的站起来,将手中的荷花放到一边,伸手握住了东娘的手,却是什么都没说。
东娘一惊,随即失笑:“爱卿即将启程随军,还是赶紧回家与妻儿团聚一番吧。”
苏寒笙一听她这话,瞬间明白了过来,拱了拱手道:“多谢陛下。”然后快步离去。
东娘瞧着他的背影,似笑非笑。
“陛下若是喜欢,大可留下就是,纵然成亲了,也能和离不是。”
一声调侃传来,东娘回首,只见巽玉珊珊而来,笑意盈盈,目光之中透着狡黠与深邃。
她随意的将碎发别再耳后:“若是见了个喜欢的便要纳入皇宫,只怕皇宫都装不下。不过这张脸,长的的确好看,朕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皮囊也重要啊。”
喜欢的,无非就是皮囊,说喜欢还过了,无非就是瞧着好看,多看了两眼。
巽玉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了,他是见过苏寒笙的,那人眉宇间,有几分龙枊翔的样子。只是瞧着东娘似乎没看出来,只是觉得好看罢了,不由得嘴角一勾,眼波脉脉:“陛下难道觉得我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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