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家主瞥了荀礼一眼，疑惑道：“莫非是我这次子入了殿下的眼？”

　　“正是。”东娘走过去，含笑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愿以侍君的位置相待。”

　　方元照报以微笑，却还是忍不住向自己母亲看去，只见方家家主面带微笑，想也不想的同意了：“如此甚好。”

　　入宫就相当于绝了仕途，方家主为了长子，放弃次子，这份心智是难得的，也是狠心的。

　　方元照冷冷一笑，什么都没说。

　　东娘心中微微叹惜，却也能明白方家主心中所想，与之嘘寒了一阵子，便回宫。

　　人都说，十指还有长有短，父母偏心也很正常，可真落在自己身上了，心里还是不舒服。

　　这世上哪里能一碗水端平呢？

　　既然没有受到公平的待遇，也只能去争取了。

　　三日后，东宫下聘，纳方家次子为侍君，千金公子东巽玉为侍郎。一时间，整个皇城都津津乐道。

　　上位者的私生活，一直都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一纳纳两人，议论纷纷的人之中少不了挤眉弄眼，顺便还感叹一下，太女好腰力。

　　“你们说，这千金公子和方家的次子都生的俊美，男生女相，太女殿下是不是好这一口？”

　　“那还用说，不过这太女殿下也真是不给方家的脸面。千金公子纵然名上好听，到底也只是一个白丁罢了。竟然还真的跟方少爷一起进宫。”

　　“这你就不懂了，一个是侍君，一个是侍郎，不一样的。”

　　女子为储君或者为帝，身边侍奉人的位份都是一个样子。侍君，侍郎，侍人。

　　女帝无夫，只有面首，侍君便是位份最高的了，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酒楼是最为热闹的地方，东娘在上二楼之际，就已经将这些人的议论纷纷尽收耳中。

　　她无奈的摇头，来到预定的房间之中。

　　此时屋内已经坐满了人，说是坐满，其实就是应该到的人都到达了而已。

　　洛阳十七自是不用说，这一次，九王爷也来了，他一身黑色劲装，寒天也不穿披风，刚毅的面容轮廓，恰如他这人一般硬朗，起身拱手，算作是行礼，东娘压了压手，笑道：“自家人，哪那么多的礼数。”

　　九王爷随意的说道：“求人办事，自然还是要客气一些的。”

　　东娘落座，挑眉轻笑道：“九哥也有求人的时候？”

　　十七接过话来：“是故交之托。面具大将军其妹不日入京，面具大将军在京中无熟人，想要托付给九王爷。”

　　九王爷点头附和道：“是了，只是我一个大男人，如何能照顾的好一个女子，送到洛阳那里，又怕学坏了，所以想请殿下帮忙，照顾一下。”

　　洛阳听他说完，已经迫不及待的反驳了：“跟我怎么就学坏了，我可是一个好孩子。”

　　“好孩子前几日，与楚相家中的双胞胎不睦，接过造谣说那双胞胎是无福之人。”九王爷冷冷淡淡的说道。

　　洛阳翻了个白眼：“分明是那两个双胞胎，骄矜自满，我身着男装进去，被她们好一顿羞辱，我若不羞辱回去，岂不堕了皇家威名。”

　　“都是女孩，你装扮成男人贸然闯入，不说你才有鬼。”十七指了指她的脑门，无奈道：“快别露怯了。”

　　东娘掩嘴一笑，瞧着洛阳哀怨的眼神，安慰道：“我们洛阳岂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定然是他人无礼在先，方才反击的。”

　　洛阳配合的点头。

　　东娘安抚完了之后，对九王爷说道：“面具大将军的妹妹红袖姑娘，与孤也算是相识。只是孤如今刚刚纳了两位男子入宫，她在东宫居住，也就不方便了。要我说，静娘娘大可值得托付。十三公主的年纪也不小了，明年该是嫁人了，静娘娘难免会觉得孤寂，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入宫陪陪她，也是极好的。”

　　九王爷一听，若有所思的看了东娘一眼，东娘回以微笑。

　　面具大将军无妻无子，最看重的就是幼妹，可以说，谁若是娶了红袖，就能耍足了面具大将军的好感。九王爷之所以来找东娘，为了就是让她接受，然后寻个机会，将红袖许配给她心腹之人，增加筹码。

　　可没想到，她竟然推回给了九王爷。

　　九王爷是这么多皇子之中，除了东娘唯一上过战场的人，而皇子触碰兵权，对于储君来说，就是个忌讳。

　　东娘很坦然地看着他，轻声道：“若连自己的兄弟都信不过，孤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九王爷一声不吭的饮酒。

　　洛阳闪过感动的神色，十七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门外传来脚步声，在场之人，就数九王爷耳目聪明，一下子就看了过去，他的举动吸引了所有人，顺势看过去，只见门被推开，十一王爷走了进来。

　　“参见太女殿下。”他先是给东娘见礼，之后是九王爷。

　　东娘点了点头，九王爷抱拳回了一礼，洛阳和十七则是起身行礼：“九哥哥。”

　　一番之后，众人落座。

　　跟着十一王爷进来的人，陆陆续续上了一些特色的小吃，以及陈年好酒。东娘见着嘴角微笑，昔日他们来，也不见十一王爷现身，现在五王爷倒了，他便开始另寻栖息的大树了。

　　这样知趣的人，也是好的，但却不足以信任。

　　回眸之际，东娘已经想好了一切，淡淡的挂着一丝微笑。

　　十七嗜酒，轻轻一嗅，颇有些惊讶的说道：“鹤年贡酒？这东西不是贡品么？十一哥怎么有？”

　　鹤年贡酒乃是苦寒之地的进贡之酒，因为生在寒冷之地，入喉辛辣，浑身发暖，按理说这样的酒，入口应该就醉人，偏它暖身子，但不醉人，是极好的东西。绵长回荡的味道，让人不停的品味。

　　十一王爷亲手倒酒：“这酒是去年父皇赐下的，我一直舍不得喝，十七弟今日是有口福了。”

　　东娘饮了一口，真的是唇齿留香，辛辣割喉，不由得称赞：“好酒。”

　　十一王爷抚掌而笑：“能的太女殿下一声称赞，这酒该是流芳百世的。”

　　东娘随意的笑了笑：“流芳百世的东西，数不胜数，还是看他有没有出彩的地方，若是没有，纵然强推，历史也不会铭记。若是有，那纵然无人推崇，也会口口相传。”

　　她没有顺着十一王爷恭维的话继续说下去，反而有些反驳的意外，这让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十一王爷面不改色的说道：“太女殿下觉得，这酒值不值得流芳百世呢？”

　　“值得，可若品酒的人没了，还怎么流芳百世呢？稻草和白菜在一起，是白菜的价格。和大闸蟹在一起，是大闸蟹的价格。”东娘捏了捏眉心，留下一道红红的印子：“若是这酒落在普通人的手中，岂不明珠蒙尘了么？”

　　十一王爷垂眸，良久之后，起身行礼告退。

　　东娘点头应允。

　　洛阳支着下巴，有些无聊的说道：“十一哥今日这一来，摆明了是在试探九姐姐的意思，姐姐何必回绝了他？”

　　十七捏了捏她红润的脸蛋，说道：“不懂就不要乱说，你只瞧着九姐姐像是回绝了，实际上实在提点。”

　　五王爷怎么用十一王爷，是五王爷的事情。可你十一若是想投靠自己，就要明白一点，不能按着五王爷的方式，来对待我。

　　换句话说，老板要换了，工作模式也得换了不是。

　　九王爷一声不吭，他从来都是不涉党争的，身为皇帝的儿子，若说他没野心，自己都不信，但是若说他野心滔天，了解他的人更是谁都不信。他的目的很简单，做一个普通的王爷，按着自己的性子来，顶头上司不要太蠢，最好是顺势登基。

　　他尊敬的从来都不是人，而是身份。

　　“这些好酒，可别浪费了。”东娘敬酒，笑道：“十七，你可少喝点，待会还得送洛阳回府呢。”

　　洛阳贪杯，此时已经脸颊通红，昏昏欲睡。

　　十七大为头疼，没好气道：“不能喝逞什么能？好好的酒在跟前，竟是不能痛饮。”

　　东娘掩嘴一笑,说道:“好了，回头在有我酒进贡，我给你留点可好？”

　　十七这才满意的点头。

　　酒过三巡，人人都开始困倦了。

　　时候也不早了，自然散开。

　　十七抱着洛阳离开，九王爷自然相送东娘，除了酒楼的门，风一吹来，一阵冰冷。

　　酒旗被风吹的嗖嗖作响，风雪已然落下，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可不知怎么的，东娘偏偏就喜欢这样的天气，她一时兴起，便要在雪中漫步。

　　九王爷瞧着明显是喝醉了的她，十分的头疼，无奈的说道：“这样的大雪天，太女会感染上风寒的。”

　　“人生病是必然的，我若是能顺从我心意一回，纵然是生病又何妨？”东娘任由自己的青丝随风飞扬，口中吐出一股寒冷的哈气，白茫茫的天空，雾茫茫的天气，多美，多好。

　　她径直走了出去，踩在雪地之上，留下一个个的脚印。

　　很孤单，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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