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没有。

　　当年太后还在，巽玉在旁虎视眈眈，程家一心为陛下，自己这个皇后用心辅佐，龙枊翔一直对程家，很是信任。

　　就连当初自己执意不肯再做这个皇后，对方除了一些不高兴，觉得被扔下了，也是应允。

　　这么多年来，似乎是第一次生气，不过应该也是最后一次，程善坐在马车中，无声的微笑。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然后停步在皇城根前，程善故地重游，一切陌生又熟悉。

　　这里的建筑还是仿照着大秦时候，可是终究还是重新建造多了几分唐人的风格，终究不是以前那个地方了。

　　御书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了一眼之后，眼睛都觉得有些刺痛。

　　地面上铺着一层金砖，踩上去才发觉那地面上还刻着莲花，步步生莲意欲美好。

　　东娘喜欢莲花人尽皆知，所以就连御书房当中都有这些东西，虽然略显轻佻，但是没办法，陛下喜欢就是最好的。

　　她被带到了御书房当中，这一次，俯身跪拜，对方迟迟没有叫起。

　　窗户还在开着，那风吹得轻纱不断舞动，朦胧不清的感觉让人心神有些慌乱。那不断飘扬起来的轻纱，就像是女鬼的衣角，不断蔓延开来，阴森森的感觉。

　　风很凉，再加上跪在地面上，地面上的寒意透过膝盖，一点点的攀爬到了全身上下，程善一个哆嗦，深深叩首，额头上冰凉的感觉让人再次的清醒了起来。

　　“我自问待你不薄。”龙枊翔缓缓的开口，双眼紧闭，却能从眉宇间的青筋暴起看出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这是震怒前的前兆，就如同山雨欲来风满楼，又或者是最后的理智，正在抑制着自己的情绪爆发。

　　越是压抑着的情绪在爆发的时候就越会猛烈，那些无尽的失望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程善并不仅仅只是他自己，还是龙枊翔的过去，一想到自己百般维护，而对方竟然成了农夫与蛇，就不由得心里大为恼怒。

　　程善用力的闭了闭眼睛，然后再次睁开之时，双眸之中是无限的坚定，他仍旧跪着，但是这次却扬起了头，用那双眼睛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这一句话像是触碰到了某个爆炸点龙枊翔勃然大怒，怒目睁圆，随手拿起桌边的茶杯照着她用力的就甩了过去，那茶杯顿时四分五裂，发出砰的一声，那一声，像是敲在心间一般，耳目轰鸣。

　　他的大声质问紧随而来：“为朕赴汤蹈火，你的赴汤蹈火就是拿朕儿子的命吗？”

　　那愤怒犹如雷阵雨一阵一阵下来，将人打得体无完肤，所有隐藏在心底的不满都在这一刻化成了实质性的愤怒，然后接踵而来。

　　当发泄出来之后，他顿时冷静了许多，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难道这些年自己维护的，竟是一个蛇蝎毒妇？

　　程善默默地承受这些愤怒，那地上的凉意已经让膝盖冰冷，甚至没有知觉，纵然铺着一层毯子，冷与硬也透过膝盖。

　　脸颊微微有些刺痛，那是茶碗摔在地面上所建起来的碎片所划伤的，流出淡淡的血，形成了一个短小的伤口。虽然并不怎么严重，但是在那脸上还是很显眼。

　　至少在龙枊祥的眼中，非常明显，不由得让他想起自己登基之初，遭到别人杀害，程善舍身为自己挡下那致命一击的时候。

　　究竟是什么时候，到了这个地步？

　　“沉默代表什么？回朕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这心头的怒火再一次的涌了上来，龙枊翔攥紧了拳头，甚至想往桌子上狠狠的击打一下，来发泄自己的愤怒，但他仍旧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这是最后要维持住的威严。

　　他真的不想承认自己此刻已经被愤怒所控制，因为这代表程善对他来说，已经足以让他愤怒。

　　一个气球之后，在最大的时候用针戳破，才会一下子消失所有里面的气。

　　程善等着的就是这个时候，在确定龙枊翔真的已经气到不行的时候，她叹了口气。

　　那幽幽的叹息声，就像是怨女的幽魂在回荡之际，所发出来的无奈的声音。

　　“别说是有人诬陷你，朕查的一清二楚。”龙枊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些难堪，因为就是怕有人诬陷程善，所以才要查，结果呢？

　　程善深深叩首，声音一字一句地传了出来：“陛下不用去查，因为这些事情的确是我做的。还请陛下，赐死我吧！”

　　这话说的异常决绝，不给自己留半点的后路，一心求死的意味，极为的浓厚。

　　龙枊翔微微一怔，随即眸光偏冷：“你有心寻死，所以要拉着朕的儿子陪葬吗？程善，你好大的胆子，朕对你已经失望了，不仅仅是你，朕不会放过，还有你全家。你们全家都心怀叵测，朕早就知道，但还顾念着那一点点的情分，迄今为止朕对你仁至义尽，至于你是死是活，朕已经决定，交给东娘处置。”

　　程善嘴里泛开一些苦涩的味道，事到如今，既然已经选择了，那就没有后退的余地，虽然早就知道对方肯定会这么做，但现如今还是有些难过，这些难过很快就被冷静所压制住，又开始了早就准备好的话：“我甘愿领罪，至于全家，为大秦而死，死得其所。”

　　龙枊翔眉心一跳，因为对方口中说了一句，为大秦而死，这份视死如归的决心，让自己没有想到，毕竟之所以现在还在说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让对方赶紧收手，而从而吓唬。

　　说到底，对方有什么底牌还不明确，为了庆云的安全，无论如何，至少要让对方收手。

　　龙枊翔的眼神当中闪过一抹幽光，哪怕是将人折磨的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嘴角不由得冷冷一笑：“还想要一个名声，你要的着吗？为大秦？我看你是想毁了这个国家！”

　　之所以还肯说这么多的废话，为了就是让对方收起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的底细，同样也是给对方一个回头的机会。

　　虽然哪怕此刻，已经愤怒得恨不得杀了对方，但只要庆云平安无事，龙傲翔会留一条命，只是此生，无需再见。

　　程善的反应倒是很激烈：“我当然是为了大秦，反倒是陛下已经忘记了秦？！您看看如今的朝堂之上，有多少大臣是从秦人当中脱离而出的？朝堂之上都是唐人的天下！”

　　“如今获取官员，都是按照科考，既然唐人有本事考上来，朕用了又如何？若留了一些酒囊饭袋，放到朝堂之上，那么即便是秦人，朕也定斩不饶！”龙枊翔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这一刻他不是秦人，而是天下之主，要为天下人所考虑。

　　程善此刻有一些难以表达出来的失望：“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不信您不知道？朝中大臣若论贪污，多多少少手里都不干净。可是，为什么您就任由东娘对秦人下手？究竟是因为，为了这天下百姓，还是说，你只是被一个女人迷惑了心智，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龙枊翔愤怒的训斥：“朕做事，轮的着你质疑吗？”

　　他一直都是一个脑袋清醒的人，十分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大秦的国力和大唐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即便是自己拼尽全身的力气，大秦也无法和大唐相提并论。如今两国合并，血脉言传下去，已经是亘古罕见的事情，共享天下，将这天下传给自己的血脉后代，是最正确不过的事情！

　　至于东娘的所作所为，本来两个人就是私下商议，龙枊翔动唐人，而东娘对秦人下手，清楚的让外人知道，两位陛下亲密无间，怎想到这宵小之辈还是要往阴暗的方向去想！

　　他眼神阴冷，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秦，但如今只有安国，如果你是真的想让天下太平，就绝对不会对庆云动手，你可知道庆云代表什么？”

　　“我当然知道，就是知道，所以才容不下。”程善越说越激动，忽然叩首：“太子的确是您的子嗣，但并非是您唯一的子嗣，如果能让您的孩子继承皇位，那么整个天下都应该是秦人的。百年之后，安国，又是重新的秦国。至于罪人，就让我来承担吧！”

　　她打了就是这个主意，是人都有野心，就不信龙翱翔，那么甘心屈之于人下，何况还是一个女子，何况还是他的妻子。

　　现如今，只要牺牲一个孩子，回头这个国家，就必然是秦人的。东娘并非只有一个孩子，但那个孩子是女孩，也就是说不但无法继承皇位，而且还会牵扯到东娘，不敢轻易撕破脸面。

　　况且景云是东娘一手抚养长大的，若是在没有好的选择面前，退而求其次，也未必不行。这一次，是真真的把一切都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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