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战术，便是如此。

　　小良子跪地，磕头的越发用力：“公主，奴才知道错了，奴才知道错了，求您开恩。”

　　东娘没有理会他，慢条斯理的对着宫女道：“服侍我换衣服，在给我梳个堕马髻。”

　　宫女将发拢结，挽结成大椎，在椎中处结丝绳，状如马肚，堕于头侧，想当初，莺歌便给自己梳过这头，为了显得柔弱，好勾引龙枊翔。

　　这发髻也的确显得人偏柔弱，镜中之人双眸粼粼，细眉淡唇，今日病虽然养的差不多，但脸色仍旧苍白，发髻间插着一根银镀金嵌珠宝蜻蜓簪，金色越发衬得自己没气色，她仔细的瞧了两眼，微微一笑，走到小良子跟前，道：“走吧。”

　　小良子站起来，扶着她，手还有些颤抖，脸色有些不好，因为他的隐瞒，导致事情似乎变的糟糕了，他自然是恐惧无比。

　　东娘看在眼中，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没有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的意思是下一次绝对不轻饶，而这一次，便放过你了。

　　小良子一喜，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欲扬顿挫，也是一种心理战。

　　先是让他误以为自己肯定死定了，然后在绕过他，他就有一种捡了一条命的感觉，打从心底产生感激。

　　若是平常，东娘也不愿意用这种手段，但是身在大唐，自己跟前的忠仆都没了，只能运用这种手段，调教出来一个，但这件事情还是在她耳边敲响了警钟。

　　她身边只有一个小良子是远远不够的，若是他以后像今天一样掉链子，可能就是致命的了。

　　晃晃荡荡抵达凤藻宫。

　　宫里意外的朴素，并未见什么华丽的打扮，门前种着一排不知名的花朵，但还是以树居多。

　　是了，唯有树常青，像极了瑶贵妃。

　　东娘目不斜视的走了进来，踩在毛毡之上，脚下软和的像是走在云端。

　　宫内，瑶贵妃与琳妃都在，倒也是不出意外，谁叫宫中高位，就这么两位，剩下的静昭仪算是一个，只是其人安安静静，很少管事。

　　她徐徐走了上去，微微欠了欠身，又径直坐下。

　　东娘是嫡公主，即便是面对瑶贵妃，也无需行大礼，点头打个招呼即可，算作是对长辈的敬重。

　　至于琳妃，她甚至要起身，还东娘半礼。

　　有宫女提着紫金釉洒蓝四系紫砂壶，前来上茶，那一套茶具，便是普通人家十年的收入，这方才是低调的奢华。

　　正符合瑶贵妃，她今日按着身份，戴上发钗，看上去满头珠翠，在斑白的头发上，有些不合适，暗淡的翡翠，更像是物伤其类。她的声音很沉稳，询问道：“今日召见珍元公主来，想必你也是知道原因的。”

　　东娘掩嘴一咳，缓缓道：“不知，还请瑶贵妃告知。”

　　风言风语都那样的厉害，她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瑶贵妃微微有些不悦，淡淡道：“珍元公主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东娘微微一笑，别有一番楚楚的风韵：“自然不比瑶贵妃，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您的耳朵。”

　　她这话说得不软不硬，隐隐透着讽刺的意味。

　　瑶贵妃锐利的视线，直逼她，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一般锋利，冷笑道：“珍元公主也会恭维人？”

　　她自然是听出了言语里的不对劲，但是暗讽就是暗讽，随着她怎么理解。

　　东娘露齿一笑，淡然的回望过去，气势分毫不差：“若是瑶贵妃觉得我是在恭维您的话，您就当成是恭维吧。”

　　宫里这么多年，便是琳妃都没这么顶撞过她。至于十二公主，那个小滑头更是只叫人抓不着错住，从不肯去伤害任何人，以至于都觉得她是个天真烂漫之人。

　　所以说，这么多年，瑶贵妃在后宫之中，都是顺风顺水。此时她的不悦已经非常明显了，不在言语上与东娘纠葛，而是直接点破道：“周才人之死，以至于后宫人心不稳，本宫执掌六宫，自然要查证。”

　　东娘恍然大悟，手里握着茶杯，热腾腾的茶气冒了出来，熏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朦胧了脸庞，声音更是有些悠远：“来的时候，听小太监提了一嘴，瑶贵妃不是说，是失足么？”

　　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用别人的话，堵别人的嘴。

　　琳妃攒眉，形成一个“川”字形，随意道：“若是失足，又怎么会叫珍元公主来？”

　　东娘有些疑惑问道：“这是不是失足，与叫不叫我有什么干系？”她心中暗暗警惕，这两个后宫巨头，难道要联手么？

　　瑶贵妃扬了扬下颚，示意身边宫女将人带上来。

　　那宫女正是彩鸢，她颤巍巍的看了东娘一眼，有些惊恐的说道：“公主饶命……”

　　琳妃冷眼旁观，道：“还不将事情从头招来！”

　　彩鸢垂泪，哭泣道：“奴婢该死，因为以前受到过周才人的恩惠，所以听她的话，往地下扬了一层的水，想要让珍元公主吃点苦头，结果被珍元公主发现，扔到了周才人跟前。那日周才人忽然说要探望珍元公主，然后就没回来……奴婢见天色不早，不放心便去看看，路过假山，隐约听见有人说：‘让你敢对珍元公主下手’。奴婢当时怕极了，不敢说话，方才躲过，不然也是那池中的亡魂。”

　　东娘记得她那日出卖的很痛快，可是一点受过恩惠的感觉都没有，现在扯着大旗，倒是很有意思。像彩鸢这样的人，不是金钱，只怕收买不了，而周才人根本没有收买她的经济能力。想来是有人收买她，在挑拨周才人，为了就是给自己找到一个可信服的杀人的理由。

　　看来从周才人算计自己那日开始，自己就已经掉进了一个阴谋圈子里。

　　眼看着病好了，就要为十七弟择选王妃，而说白了，就是开始试着结交大臣，这个时候传出去东娘因私仇泄愤杀人，名声可为是一降再降，出师未捷名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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