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第一
少年的心,毫无疑问,是最柔软的,因为天真,可一个人总要坚强。
因为这世界上,总归有无数次的离别。因为离别,而变得沉重。人生,便是沉重的代名词。
庆云摇了摇头,情绪要更加的内敛:“是为了保护我,所以,咱们才要好好的活着,不只是他一个人,你看看,死了多少人?之所以有这么多人拼了命的保护我们,就是因为我们的存活是有价值的,有更大的价值,那就一定要成为那个有价值的人。”
方元照站在一边,不免有些高看这位小太子一眼,这番话说得着实利索。
景云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擦干自己的眼泪,走到了秋禾身边,到死这人都没闭上眼睛。
眼神涣散,嘴巴半张,往出流着凝固住的鲜血,就像是要说,说不出话来。
景云似乎明白她至死都不肯闭上的眼睛,以及张着的嘴,虽然明知道对方已经听不见了,他还是大声的说:“我会照顾好秋千,你放心的走吧,我已经给你报仇了。”
说完之后伸出手来,缓缓的将那双眼睛合上。闭上眼睛的秋禾,格外的安详。
庆云就站在他的身边,仔细的看着四周死的人,像是要将这些人都记在脑海之中,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所肩负这个重担。
那么多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有多重要,就有多少责任,一个人如果没有责任的话,那么将永远都无法承担起来,那些应该承担的东西。
人无责任,而不立。
天空中似是渐渐开始飘雪,一点一点的落下,那雪花轻飘飘的。庆云仰着头,看着那美丽的花朵,那不是人间富贵花的雪,缓缓地落入了瞳孔之中,他眨了眨眼睛,那小小的雪花像是化了一般,在眼中远远开来,然后一滴两滴的,落下了眼泪,就如同刚刚落下来的鲜血。
绽开了一两朵,美丽的花。
但愿来一场大雪,然后遮盖住所有的罪孽,来的越猛烈,越能掩盖住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期待着大雪将一切遮盖住,本身就是一个可笑的事情,因为当雪化了的时候,更加的泥泞不堪。
这世上所有的美好,最终都将变成丑陋,又怎么能够期待美好,遮盖住丑陋?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庆云心中所想,这场雪来势汹汹,最忌讳的莫过于大雪天赶路,暗九一看老天爷不作美,只能宣布需要在村落里,休息一晚。
毕竟前前后后还有许多公里的路,如果再行走下去,那么这么冷的天,下属们受得了,几位主子也受不了,更何况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就算不休养几日,需要包扎一番。
距离这附近的确是有一个村庄,因为是距离京都不远,所以并未发生过什么危险的事情,即便是来了这么多人,也都以为是小少爷在外游玩,跟着的家庭护卫,给了一笔钱之后,轻轻松松便挪出来了一个房子给人居住。
这上好的大瓦房盖得整整齐齐,上面压着密密麻麻的瓦片,如同鱼鳞,屋内的采光倒是很好,正房一间,侧房两间,这正房自然是腾给三位住,其余的两间,全都给了暗位。
暗九一直担心,担心刺客再次前来刺杀,不过很快,景云口中没赶上的暗卫,全都赶来了。他留了一个心眼,在安排守夜的时候,安排的全都是这些新赶来的暗卫。
毕竟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当中,还是有一个细作,当然,如果能死在那场争斗当中,那就是最好的。
因为剩下的人补全,这一个小院住得满满登登,地上睡不下,有的甚至只能蹲在地上休息,庆云看了于心不忍,干脆吩咐人拿些钱,在家附近的房子都租借下来,于是,四周的房子就都住了自己的人,在没有什么害怕的地方。
篱笆院围住,里面还有养了一些鸡和狗之类的东西,狗留下看家,鸡什么的,全给炖了吃肉,也算是一顿犒劳。
大家都吃了很香,就连庆云多多少少都吃了一些,只有景云胃口不大好,什么都没吃,早早的就上了炕。
那炕上被烧的暖和,身上盖着棉被,虽然不是锦缎那么柔软,但也很暖和。
因为外边下着雪,还连带着刮起了风,冷风呼啸,吹得窗棂忽扇忽扇,外面种着的树不断摇曳,就像是恶魔在张牙舞爪,想要吃人一般。
屋内只点着一盏油灯,这东西在贫穷的人家是稀罕的东西,轻易都舍不得点,自然没有多少,就那么一盏孤零零的油灯,将屋内照得越发昏暗。
每每到了夜晚,一些情绪总是会攀爬上来,就像是杀手攀上城墙,将守卫割喉,然后大开城门,将一切都释放出来。
今日所经历的种种,和以前的记忆一起回放,一些事情在不断的刺激着自己,越是想要,不要再想,便越是想的越多。
景云整个人蜷缩起来,就像是不想被任何人伤害,而蜷缩起来的小兽,此刻在独自舔伤。
这些日子所经历的,可以说是日后都不会忘记,那些皇权的争斗,再一次的让他感到了厌恶,以及想要后退。这些不能与人言说的事情,就像是一份只有自己知道的录像带,不断的重复去看,然后自己难受,别人无从知晓。
当然,这带录像带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因为这并非什么好事。景云的下意识告诉自己,有些东西烂在肚子里面就可以了!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能去深究,深究无亲情,深交无朋友。
这一刻,景云只想逃避似的,什么都不想,将一切都埋藏起来,可是越是不想,便越是想起,他越来越焦躁,干脆坐了起来,将全身上下的被子全都蹬开,满脸的不高兴,在光线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的黑。
庆云进来的时候,恰好便看见了这一幕,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还在钻牛角尖?”
景云回过身去,看着自己的兄弟,挠了挠头,唉声叹气地说:“我真佩服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吃得下去饭。”
“我走的就是一条危险的路,又怎么能害怕危险。”庆云坐在炕边上,下颚微抬,显得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不过,今儿的事情的确是我拖累了你,他们是冲我来的。”
景云翻了个白眼,谁拖累谁还不一定呢,不过这话也不准备说,反而是借杆子往上爬:“你知道就好,回头你得好好的补偿我。”
庆云有些无语的抽搐嘴角,这么长时间不见,这人的脾气秉性似乎一点都没有变过。
他想了想,想到今天的事情,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今天你被挟持的时候,方元照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有意,其实也是怕敌人看出你对我有多重要,所以方才说出那番话,想要试探一下。”
这话说的,其实庆云自己都不相信|,那番话摆明了是要放弃景云,只是被庆云给制止住而已,可是之所以要来说这些,就是因为庆云不想让自家兄长对方元照有什么意见,或者是偏见,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人如果刚在一起会很为难。
不说别的,就是人情世故这方面,景云反应的比谁都快,对方和自己并不熟悉,在那种场合想要放弃自己也是理所应当,他没有什么不高兴,毕竟和对方不熟。所以非常坦然地说:“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自然是不用担心自己会私底下的前去报复,其实即便是庆云不来说,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有些事情,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没办法去强求,既然连强求都不能的东西,又何苦去憎恨?
他非常爽快地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方元照的女装,可当真是好看。”
其实比起庆云,和方元照有更多照面的,是景云才对,毕竟两个人都在朝。不过方元照清楚地知道一点,就是自己将要扶持的是庆云,对于这个身份尴尬的景云,从来都是不予理会,不说别的,景云对于看脸色,是最为厉害的,清楚对方不待见自己,干脆也不去找什么不痛快。
所以说虽然常见面,但是关系并不好,可是这一次主要是为对方的女装所惊艳。
庆云迟疑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像是不确定一般的说:“他是为了跟我一起躲避刺客的追杀,方才假装成女子,不过早听闻,京都当中有些闲人设立了一个榜单,据说是按男色排列,他排第一名。据说上一位排第一的,是巽玉师傅。如此看来,也是名不虚传。”
景云双手托着下巴,非常高傲的说:“那一定是因为我还没长大,所以他才是第一。”
庆云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心中暗道,你长大了,我不也长大了吗?
所以说在某方面对于自己容貌的自傲还是一脉相承的,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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