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空如也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猛的咳嗽了一声，胸口的剧痛让他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这个水泉里面呛水了。

　　来不及理会这些，他猛的转头看向了东娘。

　　东娘还在那里闭着眼睛。

　　“东娘，东娘，你醒醒。”空如也焦急的叫着。

　　此刻，他的心里一团乱，在那个幻境里面，东娘已经清楚的认识到是假的了，她是和自己心甘情愿回来的，为什么只有自己醒了过来，而东娘却一直昏迷着？

　　难不成，东娘听到了那些人的哭喊声，又心一软，回去了吗？

　　如果真是那样，空如也不敢往下想下去。

　　如果真是那样，东娘可能就一辈子生活在那个幻镜当中了。

　　空如也不停的喊着，他希望东娘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能够睁开眼睛。

　　“东娘，如果上天真的注定我们要这样生活下去，我宁愿选则和你在一起不回来，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不是曾经跟我说过，再也不离开我了吗？我们死都要在一起的，为什么丢下我？东娘，不要离开我。”

　　空如也哭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在海上的那段时间，自己孤独无助，海浪把东娘的画像卷走的那时候，和现在的心情居然是那么的相似。

　　“你又抛下我一个人了吗？我们这么不容易的才在一起，你真的忍心丢下我吗？东娘，我不让你离开我。”空如也双眼无神喃喃自语。

　　失去了东娘，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此刻的空如也开始无比的后悔，他后悔当初自己的决定，就那样和东娘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好，虽然知道一切是假的，但总可以看到东娘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呀！

　　“别哭。”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空如也的泪水流的更多了，每一次打无比心痛的在东娘面前痛哭流涕，东娘总会说：“别哭。”

　　“东娘，我知道你再也不会讲出这样的话了，我错了，我就应该和你在一起，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回来，你要等等我，我要回去找你。”空如也开始语无伦次。

　　“别哭了。”东娘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三个字的。

　　空如也回头看向东娘的时候，东娘虚弱的连眼睛都只是睁开了一条缝。

　　但这足以让空如也欣喜若狂了。

　　他一下子紧紧的抱住了东娘。

　　“带我上去。”东娘虚弱的说。

　　“对，我们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我们要上去。”空如也这才清醒过来。

　　两个人在水泉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时，都已经是大汗淋漓。

　　“东娘，你怎么样？”空如也担心的说。

　　当他看向旁边的包袱时，发现他的外套的衣角还没有干。

　　原来，他们在水泉中泡的也不过半天而已。

　　可在那幻境里却经过了几个月。

　　空如也甩了甩头，再也不去想那幻境里的事情了。

　　他看向身旁的东娘，立刻充满了心疼。

　　只见东娘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头发凌乱的贴在她的脸上。

　　空如也轻轻的为东娘拨去了额前的乱发，说道：“东娘，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着急啊，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东娘摇了摇头。

　　她还在回想着那副画面。

　　玉倩抱着孩子哭喊着，云朵还有玫瑰的声音也在耳旁，他们的心里一定特别难过，他们一定不希望自己走。

　　当时，自己强忍着不去回头，她知道，如果当时回头的话，她肯定会留下来，她是那么舍不得他们，那么愿意和他们在一起。

　　现在她和空如也回来了，抛下了他们所有人。

　　她还记得陈贞偷偷的对她说：“干娘，我知道一个秘密，陈奕欢那次喝醉酒以后告诉我的，他说他也认你做干娘了，也同样没有认空如也做干爹，那时候他都哭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哭吗？他说，他最喜欢的那个女人就是你，既然和你没有缘分，那么就要做你的儿子，哪怕不能一辈子都守在你身边，能够远远的看着你就好。”

　　相信她的那些人，都被她给抛开了。

　　东娘根本就原谅不了自己。

　　她应该把他们一个个都带回来的。

　　“我应该把他们带回来的，而不是抛下他们自己回来，对不对？”东娘问空如也。

　　“东娘，已经过去了，我们别去再想了好不好？你已经尽力了，就算你把他们带回来，他们也没有肉身，只是一团空气，对不对，还有，我们是带不回来的，那是你的幻想，他们永远在你的心里，永远在你的身边。”空如也耐心的向东娘解释着。

　　看着身边的东娘，空如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们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狡诈，其实那并非是故意而为，更多的时候是为了保护自己，就像那无知的孩童，他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人，但是，当他受几次伤害以后，他也会选择躲闪。

　　金钱上面受到损失，人们可能会一时难过，但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而感情却不一样，心里的那道疤，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都是疼的。

　　人们劝说别人很容易，最难过的，就是自己心里的那个坎。

　　休息了有半个时辰，东娘对着空如也说：“我们回去吧！”

　　空如也看东娘的精神比刚才好了很多，却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有些担心。

　　“我没事儿，我们走慢一些就可以。”东娘轻轻地说。

　　两个人便搀扶着向山下走去，转过身去的时候，谁也没有回头，对于那个水泉，他们已经没有半点留恋了，眼前还是那片草木稀疏的地方，却和来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正走着，却发现前面有一个身穿长袍的道人，正向他们走来。

　　两人都感觉很奇怪，这座山上应该没有多少人呀。

　　只见那个道人像是有七十来岁的样子，头发很稀疏，简单的挽了一个道髻，手里的拂尘像是用了很多年，身后还背着一口宝剑。

　　如果在平时，看到有人向自己走来，东娘肯定会多看两眼，但是，现在她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甚至连抬眼皮都觉得是一件费力的事情。

　　哪知道，那道人走过她身旁的时候，轻声的说了一句：“该重逢的始终会重逢。”

　　说完以后就兀自走开了。

　　东娘和空如也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都以为，是那个道人胡乱的一句话而已，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风已经有些凉了。

　　考虑到东娘的身体很虚弱，空如也决定在这山上过一夜。

　　根据他对道路的记忆，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山洞。

　　山洞里还有些潮，空如也找了一些干柴，生起了篝火。

　　“东娘，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外面给你找点吃的，好不好？”空如也轻声的说。

　　东娘还没有吃东西的心情，她只感觉整个心都满满的，堵的慌。

　　于是，摇着头对空如也说：“不饿，你别担心我，你去找些吃的自己吃吧。”

　　听到东娘说没有食欲，空如也就坐到了她的身边，“我不饿，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如果你现在不想吃，我就守在你的身边，这样也安全一些。”

　　空如也再也不想离开东娘了，也再也不敢离开东娘了。

　　“东娘，我们下山以后先不隐居，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我们先回将军府好吗？调理一段时间后，等你的身体好些了，我们再走。”空如也看着东娘说。

　　“好，一切都听你的。”

　　说完以后，东娘便倒在了空如也的怀里，她太疲惫了。

　　杀伐几年，换来的居然是自己的一场梦，这时候，积累好几年的疲惫感，似乎是一下子涌过来，东娘只想闭上眼睛。

　　周围很静，如果在平时，有这样的静逸，空如也一定会好好的享受一番。

　　可看着怀里的东娘，他的心一刻也静不下来。

　　岁月的磨砺，已经让东娘失去了原先的那份幼稚和天真，可即使再坚强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打击，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恢复过来。

　　黄粱一梦，纵然使人一时得到满足，但醒后的落寞，有谁能知道？

　　那个住店的人在梦醒以后，发现小米还没有煮熟，他们不也一样吗？等从水泉中走出来的时候，被浸湿的衣服还没有干。

　　东娘的脸比原先憔悴多了，就连那浓密的睫毛，也像失去了往日的灵气。

　　在那幻境中苏醒的时候，东娘哭的撕心裂肺，但愿她已经将心中的情绪发泄一些了，这样不至于全部郁积在心里。

　　如此想着，空如也把怀里的这个人搂得更紧了。

　　“我再也不能让你受到伤害，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你一定要好好的。”空如也轻声的喃喃自语着，“只要我们在一起，有多大的困难，我们都不怕，有多大的坎，我们也能够一起闯过去，是不是？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们就什么都不怕。”

　　怀里的东娘就像一个孩子，睡得越来越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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