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吩咐道：“叫宫里的奴婢跪一排，然后往他们身上泼水，在相互检举，谁说出有用的东西，谁就可以离开，在奖励五两银子。”

　　小良子道是，回身就往宫里走。

　　东娘则对着梁九功道：“咱们走吧，大总管。”

　　梁九功暗暗道：珍元公主看上去是个没脾气的，这发起脾气来，真吓人。

　　这么个大冷天，跪在雪地里，身上浇着水，那很快就就成了雪人。

　　好巧不巧，天上竟然还下起了雪，慢悠悠的往地下飘着，晶莹剔透，像是精灵一样的飞舞着。

　　太监们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金龙殿，东娘被梁九功搀扶着，进了御书房。

　　昭帝正在坐着看书，瞧着封面，又是那种关于柳安然的小说。她有些无奈一笑，问道：“父皇连奏折都不用批阅么？”

　　他微笑道：“老四给了一些，老五给了一些，老六给了一些，他们几个高高兴兴的批阅了，朕还轻松了，何乐而不为。”

　　东娘没有过多的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询问道：“父皇今日召见我，想必也是有事的。”

　　昭帝“嗯”了一声，随手放下了书，说道：“是老十七的事情，眼看着除夕到了，过了今年，明年他就十六岁，该娶妻了。”

　　东娘呆了呆，垂眸道：“这件事，不是有琳妃操心么？”

　　他摇了摇头：“琳妃也不好深说，省着老十七觉得烦心。说起来，你与十七的关系还是很亲近的，所以就想着你说说。”

　　“是琳妃出的主意？”东娘似笑非笑的问道。

　　昭帝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不妥？”

　　“自然不妥！”东娘肃容道：“我是父亲唯一的嫡女，又被留在京中，少不了被人盯着。若是我在插手十七弟的婚事，看上去就像是我在借机拉拢人一般。”

　　昭帝微笑着望着她，浑浊的眼睛有些精光：“如此，有什么不妥么？”

　　东娘抿了抿嘴，心跳的厉害，他这句话就代表了，让自己介入朝局，支持自己介入朝局。

　　两个人由打哑谜，搬到了明面上。

　　参与党政是东娘进宫的目的，现在得到了他的同意。

　　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坐在榻上，蹙眉低首。

　　昭帝重新翻开了小说，慢悠悠道：“不妥？”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意思，自然得到不同的回答。

　　东娘摇了摇头：“并无不妥，我只是在想。会不会因为臣子的身份，而失去女儿的身份。”

　　她不知道，昭帝对自己这份喜爱能持续什么时候，所以要不停的攻克他。

　　昭帝翻了一页书，不紧不慢道：“不会。你只会因为女儿的身份，得到臣子的身份。”

　　他说的很轻，又说的很重。

　　东娘的胸口，仿佛有什么在蔓延。她微微一笑，伸手抢过书，“我来给你读吧。”

　　昭帝颔首。

　　还是名叫采薇之人写的。

　　这回的主角又换了，换成了程后，一成不变的是，恶毒的女配还是柳安然。

　　故事的题材，还是比较新颖的。写的是渣男渣女害了玛丽苏女主的故事。

　　这里面一开头，就写出了程后的善良，伟大，聪慧，扶持着八岁的小皇帝登基，然后一步步走到强大。可惜就这么个聪慧的女人，居然看不出龙枊翔是个渣男。

　　这里的小皇帝，贯彻出了一个，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典范。

　　需要事情的时候，就百般哄着程后，不需要就纵情于六宫。一片痴心的程后为此大为伤感，甚至于怀孕连孩子都没保下。但孩子没的蹊跷，一查，方知是柳安然下手的，竟然还是皇帝指使，怕的是程家功高盖主。程后由此愤怒，假死脱身，程家人帮助下，成为了程家的二小姐，程绮薇。

　　而龙枊翔在程后死后，又开始后悔，偶然见到和程后一模一样的程绮薇，竟然一见倾心，纳入宫中，册封良妃。

　　而这一切都是程后安排好的，她一面假装对龙枊翔喜欢，一面蚕食着国力，还故意激怒柳安然，引起龙枊翔的愤怒。然后戏份不多的柳安然就被龙枊翔除掉了，程后则在怀有皇子之际，遇到了一个心意之人，假死脱身。皇帝痛苦万分，迁怒三皇子，将其册封为太子，出质。只等着客死他乡，在立大皇子为太子。

　　东娘一整片读下来之后，已经不是吃了一个苍蝇的问题，而是无数个。她冷笑道：“小说需要润色我懂，可改的他妈都认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昭帝乐不可支，支着头，斜倚着，有点神仙伯伯的意思。

　　东娘有些不解：“父皇为何这样喜欢看这些丑化我的书？”

　　她说的有几分委屈，昭帝淡淡一笑，道：“朕只是想知道你的过去，朕没见到过你一点点的成长，所以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但如果你自己说，一定很难受，朕便想自己找。也找到了你肯定做过的事情，比如这三本小说里都提到过，你半夜砸开了良妃的宫门，还有淑妃的死，还有人人都称你是，乾清宫娘娘。”

　　他知道她的苦，所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久违的称呼，让东娘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父亲慈爱的面孔，忽然有些感动，低声道：“嗯，秦帝领兵出战，结果被友军背叛，不知下场，我便扶持着三岁的庆云监国。我的寝宫被人烧了，所以就直接住进了秦帝的乾清宫。”

　　东娘徐徐说着自己遇到过的事情，说她的孩子染上天花，说她的男人生死不明，说她的无助，她的困惑，说他为何要那么折磨淑妃，末了还说：“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守好他的国，守好他的家，哪怕是死，我也要等着他回来，在一起死。后来我死了，他怀中抱着一个女子，很好看。”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外边一路点起了银白点珠流霞花盏，昏暗的烛光，硬衬在窗棂上，星星点点。昭帝的面容在这之下，格外的柔和：“没有人能在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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