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 责任
太子爷手里拿着那封精美的请柬,默默的笑了许久。
一看这意境,就不是空如也能写得出来的。
应该是出自东娘之手吧。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太子又读了一遍,嘴角又增加了一抹笑意。
既然是邀请,当然要盛装而行了。
太子到了将军府的时候,东娘已经在等他了。
东娘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摆了一个请的姿势,太子便含笑坐下。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瓶桂花酒,一看这阵势,太子心想,这不是来喝酒的,肯定有事情要说。
“东娘,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太子这次来了个快人快语。
“先叙叙旧吧。”东娘却不接太子这一茬。
“好。”太子答应着。
“那就先要恭喜太子,喜得佳人,而后又喜得贵子了。”说着东娘举起了一杯酒。
“东娘,咱们改个说话方式行不行?你这样,我真的心里有些害怕。”太子说着,将眼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那我就直说了,你现在对你的那个花妃,有几分把握?”东娘再也没有了笑意,一双眼睛直逼着太子。
“七八分吧。”太子如实回答,他对于灼灼的把握程度顶多也就七八分。
见东娘不再说话,太子思索了一下,接着又说:“五六分。”
“如果现在,先秦的三个皇子当中有一个站出来,要求花镇帮他们复兴秦国,你有几分把握留住她?”东娘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凌厉。
太子不再说话了。
在这个太平盛世,他用对灼灼的感情,尚不能把灼灼完全留住,更不要提身处乱世了。
其实,在灼灼眼里,他是徐国的太子,也是自己的丈夫,但归根结底,还是那个领兵灭自己国家的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当东娘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无话可说。
太子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将杯里的酒喝干。
这是一个郁闷的话题,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轻松和来时的愉快。
“如果真是那样,我觉得我留不住她,她一定会离开我。”太子喃喃的说。
事已至此,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无力改变发生的那场战争,也没有办法回到从前,即便是回到从前,他觉得他还是会选择那样做,所以,在他和灼灼之间的这道鸿沟,是谁也逾越不过去的。
“我今天请太子来,就是要帮太子解决这个后患。”东娘说。
听东娘这么一说,太子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赶紧问度娘:“有何办法?”
听东娘把话说完以后,太子手里的筷子掉了下来,他都完全没有察觉。
他愣愣的望着东娘,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不可以这么做。”太子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如果你想好好的保住你徐国的江山,这是唯一的办法。”东娘的话说得有些冷酷无情。
太子不再说话,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东娘继续说道:“这是你肩上的责任,没有人能替你扛,这也是你选择走这条路的代价,有时候我们没有选择。”
有时候我们没有选择,没有选择,才是最痛苦的一件事情。
太子记得,好像自己的母亲也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终于能够完全理解母亲的心情了。
原来是这么的沉重。
原先,太子一直以为母亲是冷酷无情的,今天面对同样的选择时,他才明白了那一份无奈。
“是啊,有时候我们别无选择,东娘,谢谢你。”说着,太子举起了眼前的酒杯。
东娘能够看出他眼里的痛苦之色,于是演举起了酒杯,轻声说了一句:“不谢。”
太子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将军府的,他只觉得一路上两条腿都轻飘飘的。
回到太子府以后,太子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他没有回灼灼那里,是因为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
太子妃听说太子回来了,亲自到书房去了两趟,太子都没有见她。
王虎守在太子的书房前,面对怒不可遏的太子妃,一点畏惧也没有。
“太子妃娘娘,太子吩咐过,他酒喝的有些多了,睡一觉自然会好的,请娘娘回去吧。”
太子妃也没有办法,只好懊恼的回去了。
而在书房里的太子,却是睡意全无。
他一直在回想着东娘说的话,还有以后他将要做的事。
其实他并非是没有选择,他可以放下自己太子的位置,但是,这个做法他想都没有想过。
放下当前的所有,也就意味着他会一无所有。
那以前的辛苦就白费了,甚至红绫的牺牲,也都会灰飞烟灭。
想到红绫,太子的心又一阵揪心的痛。
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女人,都会是这个下场?
面对红绫,他是害了红绫,从而留不住她。
而面对灼灼,他要害了她,才能留得住她。
命运是何其的残酷,总是再让你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所受的伤痛。
“这是我应该做的,这是作为太子,我要付出的代价。”太子说着,两行泪,缓缓的从眼角流下。
至今他都不敢相信,东娘所说的话。
“让花妃喝下一副药,致使她今生不能再生育,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以后,让你和她的孩子,继承你的皇位。”
这句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是的,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样,灼灼就算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也死心塌地的扶持他们的孩子。
这样,即使先秦的皇子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将自己的孩子置之不理,因为她今生只会有一个孩子。
这样,即便是在他登基以后,那些先秦的旧臣再有什么想法的话,以灼灼先秦将军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做些什么。
这是个一箭双雕的计策,灭了的不仅是灼灼的非分之想,连那些先秦老臣的非分之想,也一并给灭了。
东娘,你的手段好决绝,哪像一个女人?
太子的眼前同时出现了,红绫和灼灼的脸。
他爱红绫,却没有办法保护她。
终于有一天,有个人能够让他把心再次交出来的时候,他却要亲手毁了这份感情。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让他后半生,一直活在愧疚和悔恨当中。
灼灼,对不起。
你今生注定只有晟月这一个孩子。
那好,我陪你。
今生我们两个人,只会注定有晟月的一个孩子。
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那就让我从端给你那碗药的时候,开始履行我以后的承诺吧。
太子从书房走出来了以后,就直接去了太子妃的房间。
他想,也许太子妃的做法才是最明智的,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才不会受到伤害。
太子妃看到,太子的脸色有些难看,便轻轻地问:“殿下,要不要再喝一些醒酒汤?”
太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在心里想,本身就没有醉,又何用醒酒汤。
坐在太子妃的对面,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她的容貌和以前相比,并没有多少改变,皮肤依然是那样弹指可破。
虽然这场病让她憔悴了很多,但依然有着那种独特的气质。
头发梳得很正式,左右各插着一款相同的步摇,一颦一笑,步摇都会轻轻颤动,额头上贴的那款梨花的花钿,更加显出了她的娇羞无比。
太子妃被太子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便愣愣的问:“太子今日,妾身是有何不妥吗?”
太子摇摇头,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太子妃的脸。
这张脸上少了一些稚气,又多了一份成熟。
太子心想,上天总是眷顾理智的女人,不知道灼灼经过这次事情以后,会不会变得像太子妃这样冷静和无情。
他知道,太子妃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对不起,也许今生我都不能帮你实现这个愿望了。
突然他又觉得太子妃是这样的可悲,又是这样的可怜。
“湘儿,对不起。”太子喃喃的说。
太子甚至想对着太子妃说,你把一切都压在我身上,其实是错误的。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一连几天,太子都呆在太子府里,不曾出门。
他陪着太子妃赏菊。
早晨起床后,他轻轻地为太子妃描眉,为她挽起那一头青丝。
甚至,轻松的时候,他还会为太子妃熬参汤。
就连秋荷,私底下也对太子妃说,太子像换了一个人。
太子妃有着自己的想法,她想利用这个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旁人都在羡慕太子和太子妃的浪漫,而此时的太子妃,却是冷静至极的。
她清楚的知道,太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到她这里住着,并且,太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在她这里住很久。
心情好了,病也就好得快了,在这段时间里,太子妃的身体明显有了好转。
气色逐渐红润了起来,再也不用那厚厚的胭脂盖着了。
这天在用膳的时候,太子轻轻地对太子妃说:“湘儿,你的病好些了,我也该回去了。”
太子妃一时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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