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这声叹息落在芸熙耳中时一阵北风刮过,车窗的帘子飘动两下,凉气袭来引的靠在胤禟怀中的芸熙身子抖动了一下。
“冷了?”胤禟用自己身上的大氅裹紧了她,又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道,“快到家了。”
九爷府。
胤禟和芸熙一路风雪回到府邸推门入屋时,一阵暖香扑面而来霎时消散了一路凛冽寒冷。
“好香啊...”这香气似百花中带着果香缠缠绕绕的让人心头暖意洋洋,芸熙笑着回头问胤禟:“这是什么香?以前竟从来没闻过。如雪呢?”
话音刚落,便被三个如画儿般的小人儿抱住喊道:“额娘回家了!”
童音如糖,芸熙蹲下身子将三个孩子搂入怀中不禁红了眼眶:“额娘不在你们乖不乖?有没有惹阿玛生气?”
“弘昀最近课业甚好,弟妹也都乖巧懂事,额娘放心便是。”
芸熙看着弘昀掩不住笑容,道:“我的弘昀长大了,越发有皇子风范了。这样的气定神闲,这样沉稳的性子,必是随了额娘了。”
话音刚落,便被胤禟弹了个脑瓜蹦:“小妮子,儿子自然是随老子,哪里有随娘的道理。”
一番欢闹后,两人回到了卧房。
芸熙见桌案上堆着的公文,微微蹙眉道:“太子的事出了之后,你这公文是越发多了。”
说着走到一旁拿起墨条磨了起来,一边磨一边闷闷:“什么时候你能闲下来,只陪着我和孩子便好了。”
烛火下的芸熙略带娇憨赌气,艳红的小嘴微微嘟起,敛去了白日里的端庄肃穆只剩下闺阁小女儿的娇羞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胤禟抬头浅笑着亲了亲她的嘴唇,看着她波光潋滟的眼眸心中忽然泛起了一阵悲凉:这些年,他的芸熙到底是变了。回想那年街边假装小聋子的她,到今日与他共同进退为了他几次身处险境却依旧神情淡定毫不退缩。
他的小聋子长大了... 可这却不是他所愿看到的。当日娶她时,想许她一世安逸,如今看来,是再无力做到了。
相爱这些年,两人之间仿佛已经有了密不可分的心灵感应。他的情绪,他的恐惧,他的焦虑不安,无需多言芸熙便都能了然入心。芸熙的喜怒哀乐,也无需任何表述,他甚至无需看到她便知她今日是否有烦心事。她细不可闻的叹息,都能悉数被放大落入他耳中。
“待这些事平定之后,我便带着你和孩子们过闲散王爷的悠闲日子,你想去哪,我们便去哪。”
芸熙看出胤禟眼中愧疚复杂的神色,轻松笑了出来:“那我便等着你带着我游遍大清了。”
次日清晨。
胤禟走后没多久,芸熙便唤来了如雪:“如雪,昨日吩咐的那些糕点可都备好了?”
如雪打开纱账道:“已经备好了,都是大小姐爱吃的。”
梳妆打扮之后,芸熙到了三爷府。
自十八死后,芸熙与子佩已是数月未见。今日再见,子佩脸上的憔悴已是妆粉掩饰不住。
“长姐...”芸熙一阵哽咽,“这是怎么了?”
“多年的病根了,始终好不了。”子佩拉着芸熙的手,展露笑容说道:“前些日子十八的事弄的人心惶惶,你又被禁足宫中,我生怕你...现下看来你这气色不错,想必老九也是拼力护你,这我便放心了。你昨日托人带话今日有重要的事要与我说,是什么?”
“今日,我是来求姐姐帮忙的。”芸熙跟子佩向来不藏着掖着,直话直说道。
“现如今朝堂上的事,长姐必是清楚的。三爷前儿检举大阿哥魇镇有功,想来亲王之位已是唾手可得。可魇镇到底是大阿哥所为,还是...被人陷害,我们都不知道。当然,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只是,大阿哥当初派来那个江湖术士到八哥家中一通胡言乱语引的皇阿玛对八哥心中不满,以至于八哥到现在被革职待在家中,便是有些冤枉了。”
芸熙叹口气道:“按说八哥的事,也轮不上我插手。只是长姐你是知道的,我家阿禟跟八哥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八哥如今境地,阿禟寝食难安,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子佩点头认同,眼中闪过一丝无力,“只是,你也知道我和三爷绝非你与九弟那相知相守的关系... 你想让我怎么帮呢?”
子佩的语气其实是很轻的,可听在芸熙心头却是字字重锤,忍不住眼眶中的泪珠子道:“长姐...当年你若是没嫁那个负心的三爷...那该有多好啊。”
“都是命。”子佩擦去芸熙的泪,拍着她的背哄道:“你不也说了吗,亲王之位唾手可得。我也是亲王福晋了。多荣耀的事啊。你说吧,只要能帮的,长姐定会全力帮你。”
“我想...让长姐跟三爷说一声,无需做别的,只需再上一本奏引出张明德事,让皇上去查出张明德一事也都是大阿哥所为与八哥并无关系,相反八哥德行配位将张明德痛打赶出府门,并未与大阿哥勾结谋取皇位。”说完,芸熙附在子佩耳边又轻声了几句悄悄话。
“这事啊...容易。”子佩冷笑了一下,“旁的我可能不敢应你,可这落井下石的事,他必是最爱干了。你且放心吧,等我好消息便是。”
......
果然,没几日便见胤禟一脸喜色回来道:“小聋子,今日皇阿玛召见八哥了!”
“如雪,去把备好的皂水端来给爷净手。”芸熙眼见着愁了这么些日子的胤禟展露出难得的轻松,仿佛心头乌云散去露出阳光一般,伸手抱住胤禟的脸用手温暖着他一路疾驰寒风冻住的脸庞道,“冷不冷?”
“不冷。”胤禟扭头亲了亲芸熙的手心,坏笑一下,“心里暖。”
芸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知道是好事?”
“皇阿玛最近身子不爽,病了好些天了。”胤禟将净手的帕子抛了个弧线出去,准准的落在了架子上,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长舒了一口气道,“今日探望时,皇阿玛回忆起以前的事落了泪。紧接着就把八哥招进宫了。八哥跟皇阿玛谈了许久,出来时眼眶红肿,想来也是哭过的。但是他神色轻松,一扫之前的阴霾,只说他和皇阿玛尽释前嫌了。”
寒冬的京城经历过几次大雪洗礼,已是树叶尽落,北风几乎可以毫无阻拦的横扫一切。可屋内地龙温暖,芸熙还特意让人在屋内隔一段时间喷洒清水保持湿度,仿佛在暮春时节一般。
明窗上透进来的阳光洒在桌案上的梅花上,逶迤成珊瑚的斑斓形状。
芸熙眼眸微垂,心中明了其中原委故意问道:“可知道原因?”
“好像是三哥又上本了。”胤禟声音爽朗,“提及了张明德一案,说八哥并未与大阿哥密谋皇位。想必皇阿玛必是暗中派人查过,明白其中原委便也知道之前是屈了八哥了。”
说着,胤禟一把将芸熙搂入怀中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几口,眼角飞扬:“小聋子,谢谢你。”
芸熙假意擦着脸上他弄的口水,娇嗔着要挣脱他的怀抱:“八哥与皇阿玛冰释前嫌,你谢我作甚。”
“前儿,你去了三哥府上。回来没几天三哥便上本了...若不是你,只怕八哥的困局还是解不了。小聋子,你是真当夫君是傻子呢。”胤禟将她搂的更紧,低头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你素日最不喜三哥,怎的这次愿意跟他说话了?用了什么法子?”
胤禟的舌尖卷着她的耳垂,热气呼在耳畔引的芸熙一阵心悸,不禁软了身子不再挣扎靠在他怀中声音又娇柔了几分:“我哪有跟他说话...我只是让长姐帮个忙而已。”
说罢,娇嗔他:“你以后再不许成日的派人盯着我做什么了。”
胤禟哈哈大笑,“不跟着怎么行?小聋子若是弄丢了,爷上哪再找个一模一样的回来做媳妇?”
......
五日前,三爷府。
“习秋,今日下朝之后请爷过来吧。”
习秋看着坐在明窗下看书的子佩问道:“福晋,可用备什么吃食?”
子佩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习秋:“不用。留他用膳,我还得拘着礼,琢磨说点什么打发时间显得气氛融洽。累得很。”
习秋是将她这些年来的变化看在眼里的。从她娇羞期待与郎君情真意切,到几度心碎弄坏了身子,到这些年越发的冷淡不在意,到现如今的悠然自得,习秋觉得,倒也是个好事。
晌午前,胤祉来了。
见他推门入内,子佩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浅浅福身道:“爷回来了。”
“嗯。”许久没到子佩房中,胤祉环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曾经淡雅的香气再度环绕让他不禁动了几分情,声音柔了下来:“福晋着习秋来报说有要事相商,什么事?”
子佩听出了胤祉语气中的柔软,福身直言道:“妾,想跟爷聊一聊亲王之位。”
“你说什么?”胤祉声音立刻高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
“爷是清楚的,妾素日是胆子最小不过的了。”子佩起身,坐在离胤祉有些距离的圆凳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语气一如指尖护甲一般冰凉,“妾不过是想成全了爷的亲王之位。”
“前几日你上奏大阿哥与蒙古往来魇镇太子,皇阿玛震怒关了大阿哥。我想,大哥素来与爷交好,爷也是没有什么恨毒了他的理由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爷深思熟虑之后看清了朝中局势,决定再扶太子上马。只是,扶他东山再起势必要踩着大阿哥的人头。”子佩几乎没有停顿给胤祉说话的机会,便继续道:“子佩只想爷再上一封奏折,提及张明德一案,引皇阿玛彻查张明德与大阿哥的关联。想必,经此之后,大阿哥也是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平日里,子佩是不多言语也从不问及朝堂的。这一番话,倒是让胤祉颇为惊讶,他定了定心神之后试探道:“魇镇一案,他已无翻身可能。我为何还要这么做?”
子佩抬头定定的看着胤祉,仿佛将他身上的皮一层一层的扒下来,扒了个精光,“此次大阿哥也并没有被下狱或是被下旨刺死,爷真的不怕待时过境迁时,大阿哥有机会翻案说自己是冤枉的吗?”
从前真真儿是小看她了。
子佩的话,惊的胤祉几乎将手中茶碗打翻,魇镇之事虽大,可实实在在是被人诬陷的。若他日有机会翻案,死的便是他胤祉。只有,切实让康熙自己去查到大阿哥当真与人勾结想谋得皇位,才会永无翻身余地。
胤祉意味深长的看着子佩:“你平日不是这样思谋深远的性子,你到底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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