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到启祥宫一事,就这样突然而又莫名其妙的完成了。小德子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是一脸懵逼,腊梅笑他不稳重,却在看到启祥宫分给主子的一间小屋子前红了眼眶。
“启祥宫人多,热闹。”李华华笑话她,“你多交几个好朋友,我也好放心。”
而当日李华华本以为会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的景阳宫理书一事,最终却是由梁九功来验收合格的。顶着梁九功探究而疑惑的视线,李华华咬死了自己“李嬷嬷”这个身份,梁九功毕竟没有细查,竟就这么混过去了。景阳宫到底有没有这么个“李嬷嬷”,对于这些大人物而言,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既无威胁,也无需挂碍。
王庶妃还是住在李华华隔壁,她仍是宅,却没忘了跟李华华道谢,搬家的第二日就送来了一幅画,画技高超,颇有登堂入室之意。李华华这才意识到,这个总呆在自己屋子里的死宅,木讷迟钝的外表下竟有着这样的高才和灵气。可叹生为女子,又一入宫门深似海,注定要被埋没了。她不由深深叹息,沉重而无力,这紫禁城的重重宫墙就是一道道的枷锁,将无数人的一生禁锢于此,她的心,不由自主的飞到了那宫门之外的自由之地。
忙忙碌碌的搬完家,搬家的不便也显现了出来。这启祥宫毕竟有主位,每天早上不管安嫔免不免请安,李华华都得早起候着。懒觉是别想了,刚好能抽空写点东西,不然等到中午,串门的人就多了。即使李华华做足了孤僻的姿态,却仍然不敌三千只鸭子的无数台戏,她也不敢在不熟悉的宫妃面前露出自己写东西的痕迹。于是《沧澜》的写作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入梦也就变得有一搭没一搭起来。
紫禁城里的平静日子一去不复返,李华华更加渴望能够尽快离宫。
而康熙帝已经失眠好几日,断断续续,对他的精神没什么影响,就是心情不是很美妙。
一旬之后,安嫔传来消息,“牛痘”被确认是真的,接下来的中秋之宴它将作为李氏家族私下给皇帝的节礼,以此来交换安嫔出宫的机会。安嫔让李华华耐心等待,收拾好东西,她将成为陪伴安嫔出宫的李氏族女之一。
李华华安下心来,她一边暗中不着痕迹的收拾行李,一边日夜盼望中秋节赶快到来。
八月十五月圆,一大早启祥宫便开始忙忙碌碌,吵吵闹闹。腊梅也少见的兴奋起来,这几日李华华总是让她去找王庶妃的宫女环儿,两人现在熟络不少。王庶妃是个冷性子,偏环儿交游广阔,朋友遍地,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李华华有心将腊梅托付给二人,因而对于腊梅跟环儿走得近乐见其成。
李华华总觉得自己已经是老阿姨,挑衣服也总挑暗色的,妆容淡淡,一出门就表情僵化,活脱脱一个深宫老嬷。可这回腊梅死都不让她再穿那些又老又旧的衣裳,竟拿出了一件浅青色的宫装,衣裳下摆绣上去的图案,像极了那墨染开来的江南水乡,朦朦胧胧,极有意境。竟不像是一件人穿的衣服而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李华华爱不释手,完全不忍心穿上去,无奈腊梅盯的紧,她到底穿上了。去了宫宴方才庆幸,当大家都穿的花枝招展的时候,你穿的朴素才叫招眼。
此次中秋赏月乃是在御花园举办,李华华的座次距离主座十万八千里,周围都是些不受宠的老庶妃,谁也没闲心闹一出宫斗大戏给别人瞧热闹。这群无宠幸存的老庶妃自有生存之道,离那几个高危的孕妇远远的。
后妃们陆陆续续都到了之后,李华华眼睛就有点不够用,看这个好看,看那个人美,偏生要维持木讷的人设不能崩,看一眼就要转移视线,简直不能更虐。
翊坤宫的郭络罗姐妹都大着肚子,姐姐正怀着九阿哥,妹妹怀着本该是十一阿哥但实际上因早夭未序齿的小阿哥。李华华远远看到郭贵人,“啧啧”赞叹两声,心里腹诽康熙禽兽好艳福。
太皇太后身体有恙,这次中秋宫宴没来,太后说是要照顾太皇太后,也没来,没来便没来,该给两位祖宗献的中秋礼却不能少,李华华不拔尖不失礼,按往日的例,献了针线活(其实都是腊梅做的)。
大家都在等着皇帝出现,偏生皇帝就是不急,李华华蹭宫宴上的冷盘点心蹭得肚子都快半饱了,才听到太监喊:“皇上驾到!”
急忙跟着众人给皇帝请安,皇帝从身边走过去了,她头也不敢抬。
谁知皇帝喊了平身后,竟在她不远处停下了。悄咪咪抬起头一看,正对上大着肚子的郭贵人,还有扶着她的皇帝面无表情的脸。李华华登时一惊,立刻便又低下了头。
祈祷皇帝千万不要认出自己这个冒牌的“李嬷嬷”,心里却也不是十分的担心,照皇帝这三宫六院的数量来看,能认出她的可能性基本没有。而且“李嬷嬷”跟李庶妃的妆容打扮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是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李华华在这边放下了心,孰不知康熙这边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他本是在路过李华华时莫名又感觉到了某个后脑勺有点眼熟,脚步慢了一瞬,恰好看到了大着肚子的郭贵人,顺手扶了一把,没想到竟看到了一个连脸都觉得眼熟的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将那张脸跟梦里出现过的一张脸对上了,虽然丑了点,糙了点,气质差了点(李华华听了会打人),但确确实实跟梦里的那个人相似了八成。
康熙是多么聪明的人呐,他看着李华华额头上的抹额,连那个头上顶着大疤的“李嬷嬷”都联系上了,牵出萝卜带出泥,他心里一阵火烧火燎的愤怒。
很好,好极了!梦中的道侣是吧?景阳宫的守书嬷嬷是吧?他后宫里不知名的妃嫔是吧?他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还唱了什么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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