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律府的姚丹青在人群中漫无目地的游走了许久,从西城的来福街走到东城的昌平街。看了胭脂水粉,看了绫罗绸缎,看了花灯铺,却一样东西都没买。
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后,不自觉地走到深深小巷中的一间“冯记馄饨铺”,要了碗混沌,一口气吃完,却没觉得饱,便又叫了一碗。
吃完馄饨却发现出来的急,身上也没带银子,便取了耳朵上佩戴的耳坠当馄饨钱。
出了馄饨铺,已时近子时,她却站在馄饨铺外迟迟未离开,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不知归去。
自打姚丹青离开律府后,律文灏却不大放心,跟了她一路,只怕她会出事。
深夜骤起寒风,淅沥的大雨瞬间倾盆袭来,姚丹青像是没有觉察,仍旧站在原地,视线停留在正前方的某一处,有些出神。
律文灏站在数丈之外的暗处,任寒夜风雨侵袭满身,迟迟未离去,俨然像个守护神一般默默地注视着她。
馄饨铺的老板一见站在外头淋雨的姚丹青,赶忙送了把油纸伞上去,“姑娘,天寒雨大,打着伞赶紧回家吧。”
姚丹青这才回神,发觉浑身已淋湿了一大半。
老板笑眯眯地说:“你刚才吃了两碗混沌,却给了我一对上好的耳坠,是我占了大便宜,这把伞就送给你。赶紧回家吧,我也要收铺了。”
姚丹青自老板手中接过纸伞,望了眼铺子中,早已空空如也。
她道了声谢,便撑着伞离开。
也不知走了多久,姚丹青还是回到了将军府,管家张德言一直守在府外,一见浑身湿透却打着伞安然归来的她,神色颇为激动地上前道:“夫人,您可算回来了!您一整天都去哪了,可把小的们急坏了……”
“阿晟……回府了吗?”姚丹青的声音有些空洞。
“将军还在宫内未归,这刚回帝都,只怕是有许多事要向皇上禀报。”
姚丹青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不愿再说话,“知道了,你退下吧。”
律文灏躲在远处,看着姚丹青终是进了将军府,这才放了心。
大雨依旧倾盆而泄,他满身湿透,却不觉寒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地笑。
此时,此刻,此景。
真是像极了年少时,他曾为了见她一面,偷偷跟在她身后,走遍半个帝都。
如今七年过去了,他本以为早已不再似当年那般年少轻狂。
可谁知,到如今这份感情非但没有冷却,反倒日渐炙热,即使她是裴晟的妻子。
律文灏浑身湿透地回到相府,正遇见在府外等候的凌玄素,他目光目光微黯,不顾自己满身是水,朝他走去,“裕王深夜驾临相府,不知何事?”
凌玄素负手立在府门之外,隔着雨帘瞅着律文灏不顾着倾盆大雨悠然而来,“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半个月前,我命菡美人揭发皇后与楚亲王有私情之事,裴晟已去豫州查我的事了。这一回,他可是铁了心要铲除整个裕王府。”
律文灏听罢便冷声道:“那一次若非是你擅作主张,又怎会将自己置于险境?还牵连了楚亲王进来。裕王如今心大,已不再需要倚仗律家了。”
凌玄素:“如今皇上初登大宝,他的动作可不小,暗中扶植自己的势力。我们若再不采取行动,只能坐以待毙。手握兵权的裴晟是皇上最大的倚靠,若不能扳倒裴晟,楚亲王永远没有机会。律家迟早是要被皇上连根拔起的。如今若裕王府倒了,你律家就愈发岌岌可危了。”
律文灏:“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凌玄素:“如今有一个绝佳的机会,那就要看律相想不要把握了。”
“说来听听。”
“明日将御书房值守侍卫换上你的人。”
律文灏闻言倒是不解,“为何?”
“有人会夜探御书房,她进去时不要动手,只要她一出来就动手,一定要将她置于死地。”凌玄素一字一句,说的字字凛然。
“大内侍卫即便是捉到刺客,也不可能随意斩杀,还需皇上之令。”
“只有杀了她,才能让裴晟与皇上彻底反目。”
律文灏一怔,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刺客是谁?”
“姚丹青。”凌玄素对上律文灏的目光,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你又如何肯定,她定会要夜探御书房?”
“她会去御书房内取先帝密诏,密诏中揭露当年密谋灭门姚家的人还有裴晟,当年执行这场杀戮的人也是裴晟。先帝苦心留下这份密诏,就是为了将来能牵制裴晟。姚丹青不信我的片面之言,定会亲自去御书房寻这份密诏,这样就给了我们一个大好的机会。”凌玄素一番言语后,却未闻律文灏接话,便继续说道:“姚丹青夜探御书房,便是刺客,大内侍卫斩杀刺客是职责所在。裴晟若知爱妻是因这封先帝密诏而死,恨意必然转移至皇上,君臣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今后要分化他们轻而易举。”
寂静地黑夜中,唯有如瀑的雨声淅沥,空气中凝结着冷凛的气息。
沉默许久,凌玄素突然问道:“律相与姚丹青是旧识?”
律文灏不答反道:“我以为裕王与姚丹青是知己,竟也忍心在背后设计杀她。”
凌玄素却道:“牺牲她一个,保我整个裕王府,还有律家的根基稳固。”
律文灏抿着唇,盯着凌玄素的眸子,想从中找出他话中真假。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想问你,今日正巧有这个机会,我就明问了。当初我在朝堂上揭发澹青菡真实身份时,为的就是给裴晟致命一击。当初,他若明哲保身,便只能忍痛舍弃姚丹青。倘若他出面保姚丹青,那对裕王府对楚亲王都是最大的利益。可你偏偏却出面为姚丹青求情,让皇上给了裴晟一次扭转局面的机会。一向老谋深算的律相,怎会犯这样大的错误?还是……你与姚丹青之间,有私情?”凌玄素说到这里,轻轻笑了出声,“听闻多年前,初次为督军出征的律相,与姚丹青熬了七日,死里逃生。”
律文灏亦是温淳一笑:“是,我与她有生死情谊。”
“恐怕不止是生死情谊这么简单吧?”凌玄素一针见血。
“对。”律文灏却是大方承认,“所以,裕王这一次的计划我不会配合。”
凌玄素脸上的笑意依旧,“我不知,向来心狠手辣的律相,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大好机会。”
“你的计划天衣无缝,但姚丹青,不能死。”
凌玄素见他说的异常坚定,终是满意一笑,“其实计划照常进行,保姚丹青一命也不是不可能。”
·
裴晟回府时已过子时,姚丹青已早早入睡,他没有惊扰她,只是钻入被窝,拥着她入睡。
可那时的姚丹青根本没有睡着,一直在回想着凌玄素与姚丹凤对她说的字字句句,多么想当面质问裴晟,可她却没有勇气面对裴晟,只能假装沉睡。
她只能等待时机,她要去御书房寻找那所谓的真相,她要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裴晟,那个在心中崇拜了这么多年的战神,那个已闯入她心间的枕边人,若真是姚家的灭门凶手,那真的太可怕了。
那一夜,姚丹青僵硬的在裴晟怀中,一夜未睡,直到翌日未时,姚丹青才将夜行衣穿在衣衫里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确定并未露出任何异样,这才朝皇宫走去。有了皇上的令牌,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了皇宫,自宫人口中探得此时正在承清殿内与几位大臣议事。
御书房内此时无人,倒是个好时机。
此时酉时三刻,还差一刻钟便轮到守卫换值,那时便是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御书房她去过几次,倒也算是熟门熟路,要秘密潜入不惊动任何人倒也不可能。
如此,只能见机行事,若是被发现便只能硬闯。
自打内力被废后的这几年来,她一直修炼,内力也恢复不少,虽不能与曾经同日而语,但要解决几个守卫还是轻而易举的。
想到这里,便已做了决定,她只要找到东西,便迅速离开御书房,找个隐蔽的地方换下一身夜行衣,这样便可顺利离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戌时已到,各宫守卫已开始换值。
姚丹青将披在外头的衣裳脱下,露出一身夜行衣,蒙好面,动了几分内力,轻轻松松地飞跃宫檐之上。
月色之下,她身轻如燕,一路躲过重重守卫,来到御书房的宫檐之上,伏在琉璃瓦上,借着月光清晰可辨来回的守卫正在换值。
一队守卫离开时,她即刻飞身而下,在御书房外两名守卫还没来得及呼喊,便已迅速点了他们的穴道。
解决了门外两名守卫,迅速推开御书房那厚重的大门,再轻手轻脚地关上。
她按照信上所示,正走到第六块青石砖,再向右走到第八块,盯着面前那块青石砖,与其它的一般无二,并未有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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