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璟继续道:“就在方才你被太后请去时,朕的人已悄悄自你屋内找到这所谓的媚香,经御医分辨后,才发觉这是罕见的西域幻情香。此香的作用,亦不用朕再讲一遍,你心中有数!”
姚丹青闻言,脸上的哀伤与愠怒渐渐化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略显沉寂的冷漠。
“你一个区区美人,如何能有如此珍贵罕见的香?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当朝丞相律文灏。能让律文灏如此的人,也就只有你——姚丹青。”
当轩辕璟一字一字地吐出“姚丹青”三个字时,她脸上的冷漠已化作尖锐无比的凌厉,杀意乍现。
“对了,这样的神情才应是姚丹青该有的。”轩辕璟突然放声笑了起来,那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欣喜,几分苍凉。
“既然你已知道,为何要还要救我?你不知,现在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你若想杀朕,早就动手了不是吗?”轩辕璟收起笑,定定凝着她,眼底闪过几分不忍,“朕,本可将你的命多留几日,等到时机成熟再诛杀,而今,看来已不得不杀。”
“皇上心有杀意,为何不让太后定了我的罪,杀我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
“朕不能让你是奸妃的罪名被坐实,更不能让裴晟知道,你还活着。”
“看来皇上也有自己的布局。”姚丹青仿佛明白了什么,不禁再次审视起面前的轩辕璟来,“皇上一早就知,我与律文灏暗中勾结,打算挑拨你与裴晟的关系?”
“对,那一夜律妙菱的刻意牵引,御书房内你的出谋划策,御花园中嫁祸裴瑾,朕一直都知道。”这一刻的轩辕璟,眼底流露着的皆是霸气凌然,尽显王者睿智。
姚丹青恍然间发觉,原来这些日子以来,轩辕璟从来都心如明镜,也许他表面的伪装将所有人都骗了。
心中忽闪一抹灵光,若是轩辕璟从来都知道她与律文灏的勾结,为何却顺着他们的计划一步一步往下走。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是裴晟吗?”姚丹青脱口问道。
轩辕璟嘴角泛起一抹浅浅地微笑,盯着她时面露赞赏,“你很聪明。”
“原来皇上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逼反裴晟,而是为了逼反律文灏。这样,你便可一举倾覆律家——”姚丹青看透这一步棋,忽然很想为轩辕璟喝彩,好一招精妙绝伦的局中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许律文灏永远都想不到,经过如此猜忌与变故,裴晟对大晋的心依旧忠心不二。”
“对,父皇临终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将律家在朝中的势力连根拔起,这几年来朕在朝中故作中庸,只不过是为了这一日。眼看着所有的布局谋划尽在掌控,不出三个月,朕便会让律家满门倾覆。若真要说这其中有漏算的,便只有你。”
轩辕璟长叹一声,遥想当年与她的初次见面,“多么希望,你还是多年前初次相见的沈青。”
姚丹青闻言,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轩辕璟这一句话,似乎道尽了这些年来的物似人非。
她又何尝不想,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沈青,那时的凌玄素还在,他们嬉笑怒骂,谋划江山。
轩辕璟看姚丹青那飘忽的目光,心底的杀意终是战胜了挣扎,“来人,将她拿下!”
一声令下,原本空寂无人的小园内闪现数十名手持长刀的锦衣侍卫,能毫无声息掩藏如此之久而不被发觉,必然个个皆是绝顶高手。
姚丹青看着那些杀意凛然的侍卫,莞尔一笑道:“想当初冷冰冰派去参加武林大会,不仅意在武林盟主之位,更是为湛王网罗江湖高手,如今看来,这一支队伍已被皇上训练有素。这个想法还是我出的呢,如今却要死在他们手中,像不像自食其果呢?”
若此时她的手中还有兵刃,也许会想垂死挣扎一次,可如今便只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无力回天。
“只可惜,有生之年,看不见大晋江山的灭亡,姚家的仇终不能得报。”
轩辕璟背过身去,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们一同掉入崖底,他对她承诺:
——我以湛王的身份向你承诺,若太子继位,必保你一世荣华。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姚家灭门的真凶。
当他在刑部看见被重刑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她时,却始终不肯供出他的名字时,她恳求着:
——你若愧疚,便在我死后,查出姚家灭门真凶,我也能死得瞑目了。
到此时此刻,他对她究竟存了何种感情,竟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是欣赏?是钦佩?是喜欢?是愧疚?
·
段韶奉太后之令进宫拟旨,鸩杀贤妃。
诏书中列出澹青菡三大罪状,一是蛊惑天子;二是惑乱朝纲;三是媚香邀宠。
特赐澹青菡三尺白绫,留她一个全尸。
太后的懿旨下至丹青阁时,却不见澹青菡踪迹,侍卫搜遍整个后宫亦不见澹青菡的踪迹,仿佛瞬间人间蒸发一般。
太后勃然大怒,认定是皇上暗中藏匿了澹青菡,当即前去朝天殿质问。
此刻的轩辕璟正静坐在空荡荡的朝天殿内,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就在两个时辰前,他的人已将姚丹青拿下,终是在最后一刻不忍杀她。
这一生,他轩辕璟从没欠过任何人,唯独欠了姚丹青一个恩情。
也正因为这一个恩情,让他在刹那间动了几分心思,留了她一条性命。
但姚丹青的存在,必然会让他与裴晟之间的计划顷刻间毁于一旦,若不杀她,便只能囚她。
皇宫内,自然并非囚禁姚丹青的最好地方,于是便只能命人秘密将她带出宫囚禁。
只要律家倾覆,姚丹青便可不用死,那也算他还了她一份恩情。
“皇上,你将澹青菡究竟藏到哪儿去了?”顾太后怒气腾腾的质问着。
“母后可知,你险些坏了朕的大事?”轩辕璟的声音却在此刻无比肃然,眸中微闪一抹凌厉。
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轩辕璟,顾太后一时间有些恍惚,满身怒意顷刻间减了大半,“哀家不知皇上正在谋划什么,但澹青菡此人敢对皇上使用媚香,居心叵测,绝对留不得。”
轩辕璟道:“母后放心,你永远也看不到贤妃了。”
顾太后眉头微蹙,“皇上的意思是?”
“她不能死在宫里,如此便会坐实了奸妃误国的传言,天下百姓将会视朕为昏君。如今边关有裴晟,朝廷有律文灏,两方对朕虎视眈眈,朕不能让大晋江山毁在朕的手中。贤妃,只能密杀。”
“皇上真的舍得?”顾太后何其了解自己的儿子,她又怎会看不出他对贤妃的喜欢。
“即便舍不得,也要舍得。”轩辕璟苦涩一笑,“如今母后要做的,便是抹去贤妃的这些罪名。”
顾太后长叹一声,眼底流露几分倦意,“哀家知道,自打皇上登基以来为保全江山筹谋多年,心力交瘁。哀家虽然不知你在谋划着什么,哀家只想提醒皇上,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将精心谋划毁于一旦。”
轩辕璟微微一动,眼底一片深睿平静,“儿臣知轻重。”
“相爷您不能进去,皇上与太后正在里头说话,不准任何人——”李云的声音急促,音量渐高,隐约传入紧闭着的殿内。
李云的阻拦分明无用,此时的律文灏已越过李云,如一阵风般闯入朝天殿,打断太后与皇上的交谈。
轩辕璟瞳子跃过一道精锐的光芒,直射律文灏,却淡淡吩咐道:“李云,退下。”
律文灏则大步朝轩辕璟走去,眼底盛着一抹冷冽,“听说太后要杀贤妃?”
顾太后倒是惊讶律文灏的突然闯入,竟只是为了一个贤妃,便淡淡道:“如今一切皆已查明,是误会。”
“那贤妃人呢?”律文灏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似在强抑制身上的怒意。
“哀家也奇怪,这偌大的一个人,怎就无端端没了踪迹。”顾太后佯装一脸迷茫。
“皇上?”律文灏则将质问的目光投向轩辕璟。
轩辕璟摇头道:“不知。”
律文灏看着面前这对母子,强忍着心中的杀意,朝他们缓缓行了个礼,“那臣,告退。”
也不等轩辕璟发话,便径自步出了朝天殿。
出朝天殿的路上,律文灏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冰寒入骨的气息。
其实早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便已知晓姚丹青无故消失在后宫之事,这期间他派人查探过,这期间,曾有人手持皇上金牌驾马车出宫。
他断定,姚丹青便是在马车内,被秘密带出了宫。
姚丹青被带出宫只会有两种结局,第一种便是被密杀在宫外,第二种便是囚禁某处。
他想,姚丹青必然是暴露了身份,否则轩辕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藏匿她,只盼望轩辕璟能顾念旧情,留姚丹青一命。
如今,他已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姚丹青,你一定要活着。”律文灏的话语沉稳坚韧,却隐隐泛着几分颤抖,几分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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