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姬心中一紧，不过还是特别冷静，说道：“没什么，只是看到那个小孩子……”她顿了一下没说话，不过神色有些黯然。

　　楚皇心下了然，把凌雪姬拉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肚子，说：“朕和爱妃早晚会有孩子的。”

　　凌雪姬心下恻然，心想不可能，不过还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凌雪姬太过招摇了，宫里妃子和她交好的几乎没有，反而嫉妒她的应该特别多，不是应该，是一定。而她有孩子以后，一定会被这些人视为心腹大患，想必他们的想法一定是必除之而后快。

　　而凌雪姬就算生了孩子，女孩说不定会还会得个善终，而男孩就不可能了。

　　凌雪姬是九龙国的人，楚国根本就不会接纳她的孩子，女孩子还好，男孩子则注定兄弟相残。

　　凌雪姬垂眸，端起茶抿了一口，又靠在了楚皇的怀里，好像在寻求什么安慰一样。

　　楚皇当然知道凌雪姬心中所想，只好把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慰。

　　凌雪姬依偎在楚皇身上，这一动作又引来了后宫所有女人的嫉妒，凌雪姬微微闭上双眼，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如果要纠结这些问题，她每天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楚皇低头靠在凌雪姬的身上，神情幽幽，然后低声说：“等朕百年之后，必赐你黄金百两，送你离开楚国，回到故乡，好不好？”

　　凌雪姬笑了起来，“嗯”了一声，虽然她并没有相信，但是楚皇的确对她是极好的。

　　凌雪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想着，她大概再也回不去九龙国了吧。

　　楚皇心疼地看着凌雪姬，用头撑在了凌雪姬的头上，什么都没有说。

　　虽然楚皇是分开了凌雪姬和北冥轩，但也是真的喜欢凌雪姬。

　　过了一会儿，凌雪姬悄悄地对楚皇说：“皇上，我出去一趟，好吗？马上就回来。”

　　楚皇低声问道，还带着一点低声下气地意味：“用我陪你去吗？”

　　凌雪姬笑了笑，说：“不用了，皇上，你是这宴会的主人，怎么好离开这儿？”

　　楚皇心里明白是这个理，但是还是有一些舍不得，说：“好，爱妃早点回来。”

　　凌雪姬点了点头，悄悄离开了宴会。

　　另一边。

　　曲檀香正逗着白龙，结果感觉肩上有人在轻轻地拍着，她下意识地回头，发现是北冥影。

　　曲檀香有一些疑惑，抿了抿唇笑着问了句：“怎么了？怎么来找我了？”

　　北冥影低头和曲檀香点了点头，以示尊敬，他压低声音说：“雪姬大人请你过去。”

　　曲檀香微微有些不解，不过还是笑着应允，悄声随着北冥影离开，谁都没有发现，包括已经喝得微醺的白龙。

　　宴会还是照常开着，来来往往，觥筹交错，没有人发现有两个人离开了。

　　只有那些嫉妒的小妃子们，看了一眼王座，皱着眉头想，那小妖精又去哪儿了，不过也就是闪过了这样一种念头，随后又与身边的人聊起了天。

　　后院凉亭。

　　远离了宴会的喧闹，这儿有一种安静的静谧感，细听过去有蝉声传来。凌雪姬微微闭着眼，微微启唇，一呼一吸之间自得其乐。

　　凌雪姬本来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儿，就算做一些毁形象的事情，也不会觉得丑到哪里去。

　　而这样站在凉亭里微微感受着微风的触碰则更是美得不能方物，曲檀香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有些不敢惊扰了如此美的画面。

　　不过很快凌雪姬就感觉有人在看她，转过头来，发现是曲檀香，很温婉地笑了笑：“檀香姑娘。”

　　曲檀香向着凌雪姬行了一个礼，也笑道：“凌美人。”

　　凌雪姬又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风景，曲檀香以为远处有什么可以吸引凌雪姬的东西，好奇地向着那个方向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她问凌雪姬：“凌美人，你在看什么啊？”凌雪姬没有说话，还是望着远处的黑暗。

　　凌雪姬背着曲檀香，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那个方向是哪里吗？”

　　曲檀香迟疑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南方吗？”

　　凌雪姬挑了挑眉头，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些温柔地说：“是的，那边是南方。”她又望了一眼那里，那里还是黑漆漆的，曲檀香看不见凌雪姬的眼睛，不知道凌雪姬眼中的情绪。

　　曲檀香抿了抿唇，终于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她微微挑起嘴角，问凌雪姬道：“凌美人……南方怎么了？”她本来是想问找我来做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换了一个问题。

　　“楚国是不说方向的，也就没有人知道东西南北是什么，当时我也不会辨别方向，后来找到了一个九龙国的人，才知道那里是南方。”凌雪姬笑了笑，好像在说着自己做过的傻事一样。

　　“南方是九龙国的方向，看着九龙国就像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凌雪姬转身看着曲檀香，嘴中挑起了一抹苦笑，说：“不过再怎么看都没用，回不去的。”

　　曲檀香微微晃了晃神，她突然感觉这段话似曾相识，就在那深宫里。

　　“公子，你在看什么？”曲檀香上扬着声音问道，显得整个人都变得活泼可爱了起来。

　　“我在看北方，看着北方就像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的声音显得沉稳，又带着一点点的说不出来的情绪。

　　曲檀香的心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问了一句“公子是有喜欢的人吗？”

　　那个人笑了笑“她已经走了。”

　　曲檀香心里暗暗地想着……原来……

　　曲檀香心情复杂地看着凌雪姬，原来公子说的走了是这个意思吗？曲檀香的心有些难受，她咬了咬下唇，什么都没说。

　　凌雪姬看了她一眼，说：“一生中最苦的就是求不得，大概我再也回不去九龙国了。所以只好在这里一直看着。”

　　曲檀香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凌雪姬靠在了凉亭的边栏上，本来穿着宽大袖子的衣服，现在靠在边栏上袖子自然垂下，有种颓废独特的美感。

　　“抱歉，曲姑娘，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凌雪姬微微笑着，仿佛就要仙化一样，她顿了顿，接着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照顾白龙。”

　　曲檀香有些惊讶，微微摇头说道：“白龙也是我的弟弟，不用谢我的……其实，我也要谢你，可以让我有这么好的一个弟弟。”

　　凌雪姬笑了笑，说：“白龙其实很可怜，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他了。”

　　曲檀香微微低头，看着凌雪姬的裙摆出神：“我知道。”

　　凌雪姬退了退步子，说：“这大概是你不给我弹琴以来的第一次见面吧。”

　　曲檀香抬头，看着凌雪姬的眼睛，又好像没看她的眼睛，在看她背后的景色，她说着：“是的。”

　　凌雪姬笑了笑，说：“我很喜欢你。”她并没有在欺骗曲檀香，她是真的喜欢曲檀香。喜欢她的简单，喜欢她的不做作，喜欢她的纯洁。

　　曲檀香弯起了嘴角，笑着说：“我也是。”

　　两个人相视而笑，都是极美的女人，站在一处却不争奇斗艳，而且还意外的和谐，两个人的美好像是给对方衬托了一般，两个人没有逊色，反而显得更加美好。

　　凌雪姬微微抬手，手腕从宽大的袖子里露了出来，袖子顺着手臂滑落，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像是葱削的一般。

　　曲檀香见了都不免微微感叹一下，也明白了为什么当时楚皇硬是要凌雪姬不可。凌雪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夜深露重，檀香姑娘和我一同回去吗？出来久了会被有心人怀疑的。”

　　曲檀香微微摇了摇头，笑了笑：“凌美人，我等等再回去。两个人一起回去会被怀疑的。”

　　凌雪姬垂下手臂，那一截手臂又被滑落的袖子遮住，她微微垂眸，点了点头，说：“檀香姑娘早点回去，免得生病了就不好了。”

　　曲檀香礼貌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目送着凌雪姬走向了远处，直到看不见人影，慢慢挪动脚步走到了刚刚凌雪姬站过的地方，学着凌雪姬向遥远的南方看去。

　　那里是一片黑色，但是适应了黑暗之后，居然看到了影影约约的黑色的边框，她想，那应该是低的灌木丛和树木吧，在黑色幕布的遮盖下居然显示出了一种特别动人的景色。

　　然后，再往远看，就只能看见在黑暗中并不显眼的宫墙，她默默地想，这里大概就是离九龙国最近的地方了。

　　被宫墙阻碍了视线，曲檀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莫名地有一些悲哀的感觉，凌美人，就是日复一日地被困在这里吗？没有自由，只有一个遥远的南方陪伴她的日日夜夜。

　　她垂眸，又重新抬起了眼，看着那一片的黑暗，转身离开了。

　　走到快看不到人影的时候，曲檀香忽然转身，又望了望之前凌雪姬站着的地方，有些出神。

　　曲檀香低眉苦笑，又转身，这次没有再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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