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牛婆婆的面馆里,小笙已经泡好了茶,给曲檀香、秦慕容和那车夫每人倒了一杯,倒茶到那车夫那里时,小笙看着那车夫问秦慕容,“慕容哥哥,这位先生是?”
秦慕容听见小笙问,就说,“这是我们晚上帮我们驾车的孙七,是我们家的人。”
曲檀香听了秦慕容的回答也觉得十分惊艳,秦慕容竟然称这个孙七为家人?
孙七看曲檀香和秦慕容一脸的问号,于是他对檀香和小笙解释,说,“其实小人是被殿下救下的,要不殿下,小人早就死了。”
三年前,孙七家的房子找了火,妻儿都被烧死在家里,外出砍柴的他回到自己房前,只找到了两具已经烧得焦黑的尸体,和一堆早已变成瓦砾场的废墟,家里的家当早就烧得一点不剩。
他埋了妻儿准备在妻儿的坟头上吊自杀的时候,是三皇子殿下外出打猎经过那里,救下了他。
“你还这么年轻,为何要寻短见?”秦慕容半蹲在刚刚从树上被救下来的自己面前,两个侍卫在给他拍背和喂水,那时的自己意志消沉,一直在嚷嚷着,“不要救我,让我去死,我不想活,不要救我...”
三皇子殿下看了看旁边还在点着香的新坟,立即猜到了大概,问道,“这里可是你的家人啊?”
孙七听了,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着鼻涕眼泪,说,“是啊,里面是我的媳妇和孩子,我要去阴间找她们去。”
“可是,你真的相信去死了就能找到她们吗?”孙七当时本来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了,自己一直想着要去找他们,可是真的死了就能找到吗?
就算大家互相传言在阴间可以相聚,但事实上谁也没有真的去过阴间啊,也压根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人在阴间找到了家人。
秦慕容看他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于是进一步说,“万一你去了阴间,压根找不到你的媳妇和孩子,那你岂不是白白的死了?万一没有阴间这么个地方呢?”
孙七被秦慕容的话完全惊醒了,他想是啊,如果真的找不到或者压根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阴曹地府,那自己岂不是就白死了吗?妻儿惨被大火烧死,已经很悲剧了,如果再搭上一个明明已经躲过劫难的人,那这个家岂不是没有指望了吗?
秦慕容仔细观察这个人的眼神,发现他在认真思考,于是趁热打铁地说,“你要是死了,给你们一家上坟烧纸扫墓的人都没有一个,你若好好活着,起码每一年的清明和他们俩的忌日,还有你可以来扫扫墓,上柱香,烧点纸钱给她们。”
最后这一句话,活生生地敲醒了犯迷糊的孙七,他翻起身,端端正正地跪下,给秦慕容磕了三个响头,说,“多谢恩公点醒了小人,小人一定好好活着。”
秦慕容见他这样,心里也很开心,将他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赞赏地说,“嗯,有想死的念头并不可怕,但能再次振作起来,这才是男人!”
孙七抱拳说,“恩公此言甚是,小人将铭记在心。”
秦慕容听了这话心下也很高兴,然后问他,“那你以后要靠什么谋生,家中可还有生计可寻?”孙七一听这话,刚刚燃起的生存意识还很强烈,他拱手说,“虽家中已被大火烧光,但自己还年轻,肯吃苦,一定可以谋得生计的。”
秦慕容听了,更加赞赏这个人,于是将他带回三皇子府,给了一个赶车的活计。
这些年在府上的日子里,殿下每年都会找个时间来找他,跟他谈谈心,有一次还谈到了殿下的母妃。身份这样尊贵的楚国三皇子,却这样来开解一个赶车的伙计,和他分享亲人去世后的难过,孙七十分感激,因此,他打起精神,在三皇子府好好做事,不再消沉,这才有了如今还活着的自己,要不然自己还不知道已经死了几年了。
虽然逝者已矣,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好好的活下去。
今日听殿下向别人这样介绍自己,说自己是家人,孙七不知道到底有多高兴。
曲檀香听秦慕容说孙七是他的家人,心里对秦慕容更加赞赏,堂堂的楚国三皇子,肯这样对待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只是一个樵夫,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看来这秦慕容虽然是个商人,但也并不是唯利是图的。
于是向秦慕容递过去了一个微微带着笑意的眼神,秦慕容自然没有错过,完完全全地看在了眼睛里,开心在了心里。
他弯着嘴角,对孙七道,“其实,当年救你,也是救我自己。母妃故去后,我虽然表面看似无碍,实在内心非常颓废,很多次有过想死了随母妃去的想法。但是我没有去死,只是一直活在内心的煎熬里。看见你在树上上吊的那个瞬间,我内心是非常钦佩你,也是很羡慕你的,我钦佩你有敢于为了媳妇孩子去死的勇气,而我却没有。”
那孙七听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殿下,您可不要拿小的打趣,小的哪里有什么勇气,要不是殿下搭救和开解,小人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呢。”
曲檀香听了说,“这件事还真是孙七比三殿下更有勇气。”
秦慕容听了,发觉曲檀香不仅是一个聪慧的女子,更是一个懂得自己的女子,心中更加喜欢曲檀香了。
这世间想嫁给自己的女人很多,比如独孤若兰那样的,但这世间,懂得自己的女子并不多,除了母妃,这么多年便只有曲檀香一个,叫他怎么不行动。
小笙听了孙七的事,给三人添了茶水,说,“我和婆婆救了慕容哥哥,慕容哥哥又救了先生,那岂不是我和婆婆也救了先生呢?”
曲檀香听了,拉过小笙胖胖的手说,“也可以这样理解呢。”
谁知,秦慕容却露出了小孩子一样的神情,他说,“这怎么能一样呢?若是你们救我在前,尚可这么说,小笙和婆婆救我的时候,我已经救了孙七了,因此,你和婆婆算不得救过孙七。”
曲檀香听他这么说,心下觉得忍俊不禁,这堂堂的楚国三皇子,竟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这时,却听木楼梯上传来牛婆婆的声音,“怎的又开始说什么救不救的事了,这些都是缘分。”小笙听见婆婆上来,立即跑过去帮忙,从盘子中端了一碗面,“这样婆婆端着就会不那么吃力了。”
那孙七看见,也上去帮忙,说,“婆婆,辛苦您了,让孙七来吧。”
牛婆婆听了,笑着说,“不妨事,几碗面而已。”
孙七还是帮忙端了两碗面下来,让牛婆婆休息一下手腕。曲檀香,秦慕容和孙七每人一碗面,吃了起来。
牛婆婆慈祥地看着三人吃得狼吞虎咽,开心地笑了,她端详了一会儿这次来的生人,在楼梯上听见小笙他们谈话,知道此人名叫孙七。若是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没有出海难,说不定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了吧?这样想着,她心里一酸,别过头去,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眼睛。
良久,才转过头,道,“慕容公子,官府今晚很早就封了街,你们这么晚了怎么来老婆子这里了?”
小笙听了,立即说,“婆婆先不要问了,慕容哥哥在吃面呢。”孙七听了小笙这么乖巧,抬起头看着他圆圆的脸庞和胖乎乎的小手,心中不禁想起,若是没有那场大火,自己的孩子也该和小笙这般大了吧?
吃着婆婆的面,想起以前媳妇做的饭菜,不禁啪嗒啪嗒地掉了几颗眼泪下来,砸进了那面里。
九龙国碧落宫内
夜已经很深了,飒婆婆却并没在寝宫的床上,而是在自己的房间塌上眯着眼睛,看不出她是睡着了还是只是闭着眼睛。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宫主。”
“进来。”飒婆婆说完后,睁开了眼睛,显然,她并未睡着。
那是碧落宫的管家,手上拿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他来早飒婆婆面前,跪下,说,“禀报宫主,皇宫里飞来的信鸽。”
“拿上来。”飒婆婆伸出了一只手。
管家跪着说了一句,“是。”这才站起来,将那鸽子脚上的信纸拿了下来,送到了飒婆婆的手里。
飒婆婆接过那信纸,展开来看,然后用鼻孔发出了‘哼’地一声冷笑,“北冥轩竟然知道了凌雪姬的事,看来得通知齐王府了。”
她把那信纸递给管家说,“去,还按以前的方法处理。”
那管家听了,拱手道,“是,宫主。”
“退下吧。”飒婆婆甩了甩手,管家就退下了,很快,房间里就只剩飒婆婆一人,她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管家从来没来过一样。
外面的天空,在微微的吹着风,一轮快满的月亮挂在窗外,透进一层薄薄的纱亮,“齐王府。”闭着眼睛的飒婆婆说了这么一句话,很快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字,“是。”
除了那烛台上的火苗微微闪了闪,一切还是静谧无声,一派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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