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师沉吟不语。
沈峤道:“我学艺不精,又非医者,恐怕听得不分明,你还是当面呈请陛下寻太医来看病才是正经。”
其实宇文邕也许没什么大病,他自打从堂兄宇文护手中夺权以来,夙兴夜寐,战战兢兢,从无一日不敢勤政,为了笼络突厥,连皇后之位也给出去了,还得对着皇后温柔体贴,让突厥看到自己的诚意,这对一个帝王,尤其是一个强势的帝王而言,无疑是一种屈辱,他底子好,初初几年也许看不出什么,但时日一长,就算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等到营卫气血全面崩溃之际,身体就会垮掉。
但在那之前,未必就会有什么明确的病症,就算找了太医过来,约莫也只能说些气虚劳神,歇息调养一类的话,皇帝肯定是听不进去的。
晏无师不置可否,转而对沈峤道:“你为何不答应宇文邕的提议?以你现在的处境,此事对你有利无害。”
沈峤:“我也很奇怪,假如我答应,新道门得到朝廷全力扶持,必然会影响浣月宗在周朝的势力,晏宗主为何无动于衷?”
晏无师:“因为周朝再立多少新门派也好,都不会影响浣月宗的地位,浣月宗能帮宇文邕做到的事情,别的门派做不了,就算做得了,他们也不屑做,宇文邕能够依靠的,也只有浣月宗。他如今三十二岁,刚过而立,只要再多十年寿命,我便可以将想做的事情完成。”
沈峤歪了歪头,有些疑惑:“统一魔门三宗?”
晏无师:“你可知汉代版图有多大?”
沈峤:“若我没有记错,极盛时,东拥卫满朝鲜,西括交趾,西越葱岭,北至阴山。”
晏无师:“司马昭立晋时,版图又有多大?”
沈峤蹙眉:“三家合晋之后,有些版图在三国乱世时便已分割出去,如高句丽百济新罗,晋时便不再属于中原所有,当时河西鲜卑、羌氐各族逐渐兴起,晋朝虽然统一中原,却已不如前朝强盛,不久又发生了八王之乱……”
晏无师接下去道:“从此中原四分五裂,五胡乱华,十六国交迭更替,混乱至今,整整两百五十九年。”
沈峤喟叹:“两百五十九年间,外族屡屡入侵,但凡有点兵权在手,就迫不及待立国称帝,却偏偏守不住基业,以致战乱频起,乱象纷生,千里哀鸿,尸首遍地!”
晏无师笑吟吟道:“不错,这两百多年间,没有一个人主能够统一天下,临川学宫号称儒学正统,却严守华夷之防,认为只有陈朝才是天命所归,佛道两家因被禁灭驱赶,怀恨在心,也觉得宇文邕这样的独夫不可能完成统一大业。”
“天下多少人,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等着看他倒霉,宇文邕一倒霉,北周自然也跟着倒霉,可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扶持这样一个不得众望的皇帝一统江山,若是让魔门做成连那些自诩正统的儒释道都没能做成的事情,岂非很有趣么?”
别人越说不能做不要做的事情,他越想去尝试,大家都说此人暴戾并非明主,他却偏偏要助对方问鼎天下,让原先那些不看好不赞同甚至竭力阻止的人自打嘴巴,这样随心所欲反复无常的性子,让许多人咬牙切齿又奈何他不得,旁人若想对宇文邕下手,也得先过了晏无师这一关,偏偏此人又像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强大得令人沮丧。
沈峤问:“我听说太子年纪尚轻,晏宗主何不同时辅佐栽培太子,万一周主年寿不永,岂非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晏无师把玩垂在门边的穗子:“如果太子朽木不可雕呢,难道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扶着一个昏聩的蠢货上位,对他俯首称臣?”
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委实有点惊人,连沈峤也禁不住愣了一瞬:“你要篡位?”
晏无师扑哧一笑:“你在想什么呢?我对当皇帝没有兴趣,你看宇文邕难道过得快活么,每日都要见自己不喜欢的人,说一大堆官样文章,还要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回来当摆设,批阅奏疏通宵达旦夜不能寐,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日只能靠拥有无边江山的虚幻荣耀来满足自己,不觉得很可怜么?若是我当了皇帝,只怕不出三年,江山就要让我给挥霍光了,可如果这样的话,现在岂非更加自在随意?”
沈峤摇摇头:“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晏无师:“以你的聪明,一定能猜出来的,你猜猜看,猜对了有彩头哦!”
最后还拖了个长长的语调,让沈峤忽然想到白茸故作可爱的腔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想这难不成是魔门中人的独特癖好?
虽然这人十足恶劣,说话做事经常都让人琢磨不透,冷不防就很有可能被玩弄一番,但沈峤不得不承认,晏无师对天下大势有着非同一般江湖人的敏锐和见解,与他谈论这些事情时,对自己也大有裨益。
宇文邕倚重浣月宗,换了一个继任者却未必还能继续如此,佛门因宇文护之事被冷落至今,肯定不会放过讨好新皇帝的机会,晏无师既然不想篡位,又瞧不上如今的太子,佛门必然趁虚而入,与太子亲近。
沈峤:“晏宗主是想……另扶明主?”
晏无师笑吟吟:“我家阿峤好生聪明!”
沈峤黑了脸,谁是你家阿峤?
晏无师却视如不见,居然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错,齐王宇文宪,排斥佛道,骁勇善战,深得军心,定能继承宇文邕的志向。”
他凑近沈峤耳朵,轻声道:“这可是秘密,我对谁都没说过,你要帮我保密哦!”
沈峤:“……”
他可不可以当没听过?
……
四月初四,阳光晴好。
外面车轮辘辘,不停往前滚动,车厢内因减震做得好,却并不怎么颠簸,掀开车帘,一股暖香扑面而来,香中甜腻,令人很快便能猜到这辆车驾上坐着的应该是女眷。
即便已经出门将近半个月,但进入陈朝地界之后,玉姿非但没有半分因为长途跋涉而产生的倦怠,精神反而越来越好,只因她本是江南人士,自幼在建康长大,如今重返故乡,自然心头喜悦难耐,忍不住频频探看,盈盈双眸一眨不眨,直到车中侍女叫了好几回,她才转过头。
“娘子的魂儿都快看飞了!”侍女开玩笑道。
“我已经十年没有回江南了!”玉姿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离开江南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当时也并不觉得如何好看,如今再见,却发现心心念念满是江南,北地虽好,终究不是故乡!”
侍女:“郎主这次奉命前往陈朝向陈主递交国书,身负重命,却还不忘带上娘子您,可见对您一腔深情,真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
玉姿双颊微红,羞涩不语。
她本是中大夫宇文庆家的姬妾,入府三年,因深得宠爱,府中上下视如正室娘子一般,这回宇文庆出使陈国,便将她一并给带上了,可见恩宠。
适逢乱世,盗贼流窜,商旅出行常常要托庇官家,又或者雇佣大批保镖,此番见周使南下,纷纷前来依附,交些钱希望同行,其中不乏与北周亲贵有关系的大商贾,宇文庆不好推脱,便都带上了,如此一来,车队人数就更多了,不过好处是人多势众,浩浩荡荡,一路上又有高手保护,无人敢轻犯。
此时刚过了沅州地界,离下一个州府还有老长一段距离,好容易遇上一个驿站,宇文庆下令就地休整半个时辰,车队缓缓停下,有的进驿站要些热水,有的就地吃点干粮歇息。
侍女年纪小好热闹,玉姿不好随意下车,她却没有妨碍,蹦蹦跳跳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对玉姿道:“娘子,咱们车队里有辆马车,位置就在郎主的马车后面,里头明明有人,却一路上都不见人下来,好生奇怪呀!”
玉姿不以为意:“兴许人家下来了你没看见呢?”
侍女大摇其头:“不是,我听其他人说起,也都奇怪得很,好像都没怎么见到车里的人下来过,也不知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难道他们吃喝拉撒全在车上?那得多脏啊!”
玉姿嗔道:“就会胡说!”
侍女吐了一下舌头:“郎主总该知道他们的身份罢,娘子不如问问?”
玉姿:“你去问去,我才不去!”
侍女:“我听那些商贾打赌来着,说那辆马车既大又华丽,里头说不定是……”
玉姿:“是什么?”
侍女:“是,是郎主的心爱之人。”
玉姿面色微微一变。
侍女忙道:“都是外头的人在胡说八道,婢女也觉得是无稽之谈,却不好斥责他们,谁不知道娘子才是郎主真正的心爱之人呢?”
像玉姿这样的身份,如今固然千娇百宠,锦衣玉食,可她自己却清楚得很,她如今这所有的一切,完全托庇于宇文庆的宠爱,一旦色衰爱弛,等待她的结局也许比这个侍女还凄惨。
所以她对宇文庆的宠爱很是患得患失,听说对方可能有了新人,心头立时慌乱起来,假若真如侍女所说,车内藏了个美人,却连她都没有听见动静,这美人该为宇文庆何等珍视,只怕很快就会取代自己的地位了。
玉姿安分守己待在宇文庆身边许久,从来不打听不该自己打听,或者宇文庆不肯告诉自己的事情,这也是她能得宠爱的原因之一,但今日她却有些按捺不住了,一下午都心神不宁,等到夜晚歇息的时候,宇文庆来到她马车上时,玉姿温柔小意侍奉一番,然后才试探道:“郎主,不知您身后那辆马车里坐的是哪位姐妹,她这一日到晚在马车里也闷得慌,不如将她请到妾这里来,我们两人说说话,总好解闷!”
宇文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哈哈一笑,“好啦,不该你打听的就不要瞎打听,对你没好处,此事用不着你管,你只管安安生生在马车里待着就是!”
隔着一辆马车,外面人来人往,宇文庆再急色也不好就这么颠鸾倒凤,只能在玉姿身上揉弄一通解解馋,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回自己马车上去。
待宇文庆离开,小侍女探头进来笑道:“娘子可算是安心了?”
玉姿红着脸瞪了她一眼。
小侍女:“郎主想必好生安慰娘子了,那辆马车上的美人是何来历呀?”
玉姿摇摇头:“他没说,不过我瞧着应该不是美人罢,我又不是主母,郎主即便真有了新欢,又何必藏着遮着,不敢对我说?”
说到最后,语气带上了连自己也未察觉的酸溜溜。
小侍女:“可是我瞧见上面有侍女下来呀!”
玉姿一惊:“什么?”
小侍女怕她不信:“是真的,就刚刚在外头,有个侍女拿着水囊从上面下来,应该是去取水的,生得可美貌了,随行那些商旅,都眼睛不眨盯着瞧呢!”
玉姿惊疑不定:“难道真有女子在上头?”
小侍女:“要不明儿娘子赐我点东西,我借故去搭讪,找机会瞧瞧?”
玉姿:“这不好罢,郎主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小侍女:“我偷偷做,郎主就不知道了,娘子总得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才好想办法,不然等将来被夺了宠,都不知道敌人是谁呢!”
玉姿迟疑了一下,从头上拔下一根玉钗递给她:“那你小心些,别让郎主发现,若是不行就算了。”
小侍女:“娘子放心罢!”
主仆俩私下计议的内容,内宅里再常见不过,当天晚上,宇文庆没有过来,她们俩像往常一样歇在一辆马车上,虽然行在途中没有客栈投宿,但外面有周国内宫高手随护,玉姿觉得很安心,这一路过来平安无事,除了闷在车里没法出去透气之外,再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玉姿觉得脸上有些凉意,迷迷糊糊睁开眼,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嘴巴就被人捂住。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轻笑:“你倒是灵敏,不过算你运气好,今夜我心情不错,就不杀人了,他那个人呀,连马都愿意去救,若是知道我杀了你,对我的厌恶定又要多深一层了。”
这是玉姿今晚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因为紧接着,她就失去了知觉。
小侍女还慢条斯理地给她盖好被子,这才起身跳下马车,提着裙子慌慌张张跑向宇文庆的马车。
她在马车外头就被拦住了,只能小声道:“郎主!郎主!”
宇文庆想来是还没睡着,过了一会儿,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何事!”
小侍女看了看守护在马车外头的高手,有些不好意思,悄声道:“娘子她快来月事了,晚上睡不踏实,做了噩梦,正哭呢,郎主要不要过去瞧瞧?”
明明有美人同行,却要自己拥被独眠,这种滋味没法更难熬了,听见这话,宇文庆的心也有点热了起来:“我去看看。”
他见宇文邕派来的人要跟随,忙轻咳一声道:“我去侍妾马车上看看,诸位就不必跟着了!”
这些高手耳目灵敏,若是想在马车里发生点什么,他们不必竖起耳朵也能听个一清二楚,被听的人难免尴尬。
对方有点不悦,他们不是什么呼来喝去的护院之类,虽说冠着御用高手的名头,实际上却属于浣月宗门下,除了晏无师和宇文邕,谁也指使不动他们,平时都是跟着皇帝出入的,此番前来护送一个使臣已是委屈,他们也有几分傲气,闻言停住脚步,眼见宇文庆上了后面一辆马车,距离并不远,几步可至,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宇文庆跟着小侍女踏上马车,车门刚刚合上,他就觉得不对劲:“玉姿?怎么不掌灯?”
待想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刺骨凉意自背后悄然而至,那是一只纤纤素手握着玉钗,然而速度太快了,甚至眨眼工夫都没有,玉钗尖利的那一端就已经有半寸破开衣裳,没入皮肉!
宇文庆张大了嘴巴,面露惊恐之色,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知自己被人算计,落了圈套,可恨自己愚蠢,竟还让随行高手不要过来,此时就是只有几步路,也足够对方这根玉钗将自己捅个透心凉了。
他仿佛已经瞧见地狱在向自己招手。
然而下一刻,那根玉钗却不进反退,从自己身体里抽了出去,宇文庆往前扑倒,正好压在昏睡的玉姿身上。
美人在怀,他却没有半分兴致,一边大声喊救命,一边忙不迭回身望去。
暗算他的小侍女退得极快,瞬间便飘出数丈,但自有人比她还更快,一道青色身影追上她,两者似乎过了一招,小侍女低声痛呼,整个人横飞出去。
“少师!少师救我!”宇文庆大喜过望,恨不能扑上去抱住晏无师的大腿不放。
就在此时,四面八方响起破空之声,黑夜之中似乎忽然冒出无数魅影,朝他扑了过来。
宇文庆的大喜变成大惊,他顾不上后背还在流血,趁着自己随行的高手与那些人打起来,连滚带爬逃回马车里。
出发前,宇文邕就告诉过他,这次北齐那边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周陈结盟,晏无师会亲自跟着他南下,正好顺带保护他,当时宇文庆还觉得皇帝有点小题大做,不过这天底下也不是谁都能让魔君亲自出手保护的,这大大满足了宇文庆的虚荣心,他也依言隐瞒了晏无师的身份,旁人只当马车里是与玉姿一样的美人,谁曾想自己还真差点横死当场!
如果一开始没有隐瞒晏无师的存在,对方必然不敢这样快暴露,到时候说不定会用更隐蔽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如果今晚能趁机解决掉对方大半人手,在到达陈朝之前无疑会安全许多,这个道理宇文庆还是明白的。
但听见外面短兵交接的声音,鼻子仿佛还闻到飘进来的血腥味,宇文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窒息了,即便有晏无师在,也没法让他完全安下心来。
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赶紧伸手在玉姿鼻子下面探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马车里。
外面的交战还在继续。
被吓到的不止宇文庆,那些随行的商旅全都吓得躲在马车里不敢出来,有几个侍从自诩武功还不错的,想上前帮忙,结果没两下就横尸当场,完全顶不住人家一刀,来袭者心狠手辣,甚至连面容也没有遮掩,有些来不及逃走的,直接便成了刀下亡魂。
四名合欢宗长老围攻晏无师一人,以多对少,前者四人居然捉襟见肘,狼狈不堪,不过片刻,阵法七零八散,已有溃不成军之势,晏无师孤身一人被包围其中,却自有股张扬恣意,游刃有余的霸气,一人气势足可压制四人。
萧瑟一掌打飞一个人,却不肯上前靠近晏无师,反是朝宇文庆藏身的马车探去,一面不忘奚落白茸:“师妹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桩小小的差事也能搞砸,以后师尊还敢布置什么任务给你!”
白茸坐在旁边树上,抱胸笑道:“萧师兄可也没告诉过我,晏宗主也在此行之中啊,你这样有能耐,怎么不敢去正面会一会晏宗主?”
萧瑟冷哼一声不作答,掌风拍向马车,后者登时四分五裂,露出宇文庆惊愕的面容。
“师尊让我们来杀人,不是来逞凶斗狠的,趁着长老拖住晏无师那边,你还不快来帮忙!”萧瑟很快又被旁人绊住手脚,一面对白茸怒道。
这些随行高手,虽说打不过萧瑟,但仗着人多令他一时无法分、身也还是可以的,在双方实力差距并没有大到无法逾越的时候,武功高低往往不是体现在内力高低或招数精妙,而是应敌经验和技巧,萧瑟打了一个,又有一个冒出来,烦不胜扰,忍不住暴躁起来。
白茸却不为所动:“咱们这次出来可说得好好的,宗主只让我暗中寻机对宇文庆下手,方才我拼了性命才从晏宗主手下逃出来,眼下心口还疼着呢,哪里还有力气帮萧师兄打架?”
萧瑟气得暗暗咬牙,心中将白茸的祖宗十八代连带她的师父桑景行都问候了个遍,一时却被几个人缠住,抽不出空去杀宇文庆。
眼见宇文庆拖着个死活不知的美人往另外一辆马车上跑,萧瑟心头火起,忍不住用了十足功力,快速解决几个对手,然后朝宇文庆的方向追过去。
此时宇文庆已经藏进那辆马车里,萧瑟冷笑一声,心道此人愚蠢之极,难不成这马车还是精铁所铸,你哪怕往树林里跑,都好过待在这里,心念电转,像方才一样,一掌就要拍向马车。
然而这一次,他的动作却被拦住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迎面一股真气汹涌而来,而他却不得不后退!
伴随着这股真气,车门瞬间洞开,露出一张苍白漂亮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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