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
大事不妙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谢寿和王莲华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严将军,你们这是意欲何为?”
其余官员紧随在谢寿和王莲华的身后,同严副将所领的人马相对。
双方之间立马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剑拔弩张。
宫墙上,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的田玉郎背后全是冷汗。一直希望不用走到这一步,希望形势不要这么糟糕,希望一切都是李贽他们想得太悲观了。但如今,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少、少爷,现、现在要怎么办?”
“不如我们逃吧?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随身服侍田玉郎的小厮双股战战,快要吓尿了。
也不知少爷吃错了什么药,非要留下来。留下来不说,还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么个危险的差事。他们田家又不是那些将门人家,少爷虽然也会些拳脚,可连公主都打不过。到这儿来,不是找死吗?
就算少爷舍不得公主殿下,这个他也看在眼里,猜得出来,可大不了,偷偷把公主弄晕了带着一起走就是了,都留在这里送死,犯不着的。
一向绝顶聪明的少爷,怎么这回干起了傻事呢?
田玉郎的脸色也极不好看,一向挂在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这时也挂得有些勉强。
他又何尝不想逃,又何尝想呆在这里?
只是,田玉郎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宫殿。
她,就在那里。
真是,自以为聪明,就连名声赫赫的镇北王府,也落入了自个儿的计算之中,抓住机会,最终,那个尊贵的小姐落入了自己的手中,田府因此飞黄腾达,再无人敢小瞧。一切如他所料,,但算来算去,怎么也不曾料到,最后会将自个儿也给算计进去。
明明只是个鲁莽、无脑、糊涂、暴力,外加可恶地有着莫名其妙骄傲的蠢女人而已。
以前,田玉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他喜欢的该是大乔表姐那样的女子才对,娇媚、柔弱、可人、聪明、风情,女人味十足,李彤这样的青涩丫头,实在不是他的菜。
可什么时候变了呢?
是她生孩子的时候明明疼得死去活来,却只因为有他这个外人在场,她就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的时候?
是她被下人亲戚偷偷闲言碎语,质疑早产的悔儿的身份时,她挺直着背、高昂着头张牙舞爪挥舞着鞭子教训了那些人的时候?
还是她因为不知道怎么照顾悔儿,手忙脚乱,笨拙得让人看不下去的时候?
亦或是他被人嘲笑说是吃软饭的小白脸时,她站了出来嘲讽那些人,就算想吃软饭,她看着他们的脸,也下不去嘴的时候?
或者是他第一次生疏地抱着悔儿,悔儿却尿在了他的身上,他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她却笑得前俯后仰,说他“笨蛋”的时候?
也许是悔儿长大点,说要和爹娘一起睡,隔着悔儿,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的时候?
更可能是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回来,她一边笨手笨脚地给他擦脸一边抱怨他的时候?
……
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可等发觉的时候,她却已经在他的心里那么深那么深。
那一天,大乔表姐终于回来了。
那一天,在梦里,他曾经不知多少次地梦想过。
表姐说,她后悔了。
表姐说,到现在,她才知道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表姐说,他们一起离开吧!不管一切,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不管世间那些纷纷扰扰,只两个人,种几亩田,过安安静静的生活。一生一世一双人。
终于听到了一直想听到的话,田玉郎以为自己会很兴奋,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同大乔离开,一起海角天涯。
可他的第一个想法却是——
他走了,李彤呢?悔儿呢?
不是担心李彤和悔儿没有他会过得不好,那个刁蛮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允许别人骑到她的头上?怎么可能允许谁欺负她的女儿?
顶着大明公主的头衔,就算是他跟着大乔跑了,就算闲话传得满城风雨,她都绝对不可能像别的女人哭哭滴滴,一根白绫吊脖子了事。
她只会把头昂得更高,找个比他更好的驸马,过得更风生水起。
她是李家的女儿!
她是大明唯一的公主!
普天之下,没有比她更为尊贵的女儿。
所以,她没有理由过得不好。
所以,他真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父母家人,田玉郎更是不担心,李彤会替他照顾他们的。
他们本来就并不是真的夫妻,只是为了利益扮演着夫妻而已。他们不是爱人,所以也不存在背叛,只是合作结束了而已。看在这几年合作愉快的份上,李彤也不会翻脸不认人,而父母也是精明人,比谁都会过日子,会照顾好他们自己。
没有谁是非他不可的。
没有任何不能离开的理由。
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田玉郎才发觉,原来,他已经不想离开、也离不开了。
那个时候如此,这个时候亦如此。
就算害怕得腿肚子都软了,可一想到她就在后头,这脚步就迈不开了啊!
真是,堂堂风流倜傥的田玉郎就这么栽了,甚至那个女人连亲,他都没有亲过一下,真是太丢脸了。
早知道无论如何也得逮着机会先亲一下的。
总以为他们的时间还长,他们还有一辈子,一切都可以慢慢来的。
如果真就这么死了的话,如何甘心得了?
“阿桂,去找公主,把这边的情形通知公主她们。”
“另外,你去了就留下吧!不用再回来了。”
田玉郎吩咐。
“那少爷您呢?”
阿桂的眼泪不停地掉,他是不想死,可他也不想少爷死啊。
“快滚,都什么时候还跟个婆娘似的,你不怕人笑话,我还嫌丢人呢!”
田玉郎一脚踹了过去,阿桂打了个滚,爬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给田玉郎叩了三个头,这才抹着泪跑了。
看着阿桂的背影,田玉郎突然又想起,应该叫他给李彤带个话的。下辈子,他们还做夫妻吧。那时不要做假的,就做真夫妻,再让悔儿当他们的女儿。那时候也不要叫悔儿,悔儿悔儿什么的,真不好听,等孩子大了,该怎么想?他们的女儿,要叫就叫甜儿把,一辈子甜甜蜜蜜的活在蜜罐子里才好,就像李彤一样。当然,他一定会把好关,绝对不会让她同她娘一样,遇到坏男人受苦,一定会让她嫁个同他一样好的男人,甜甜蜜蜜过一辈子,再……
越想,想要说的话越多。
越想,越觉得遗憾。
越想,眼睛越酸涩。
越想,心越痛,如同刀割一般。
……
田玉郎抬起的手,最终无力地落下。只是想这么一会儿,他心中的遗憾都那么多,心都那么疼。李彤听了这些话,她以后又该怎么过?连向炎那个混账,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她都无法轻易忘怀。
他的彤儿啊,跋扈高傲刁蛮难以接近,但其实比任何人都多情、长情呢!
还是什么也不说,让她快点忘了他,另找个疼她的驸马吧!
如果真有来世,到时候他早些找到她也就是了。
最终,田玉郎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只是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笔直向前。
“大家都听好了。”
“死战到底!”
“不许让任何人过此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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