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镜缘脸上是一抹不屑的表情,他皱眉道:“方世昭就是个没用的家伙,可是他却很有些心思能躲避我。我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他来,对薛梓彤绝对没有好处。”
“为什么?”萧弘瑾问道,虽然他也知道方世昭来者不善,可是方世昭要直接伤害薛梓彤,他还是有些不大相信,虽然不愿承认,但是方世昭对薛梓彤一定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
“一定,薛梓彤本来就是大历的异数,她若生了孩子,也就是错上加错,方世昭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所以久久几次都出了劫数,死里逃生,这个孩子估计很难太平。”方镜缘说道。
萧弘瑾面色平静的坐在几案面前,突然站了起来,将杯盘书简桌上的东西都推到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喝道:“他什么时候能放过我们。”
方镜缘看着他,想到了当初龙女死时的感受,叹口气安慰道:“这是这个门派存在的意义,没人能反抗,而且他不放过的是薛梓彤,不是你,你不要硬搅进去,让局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萧弘瑾暴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鬼门派,凭什么这样惩罚别人,还有你,你不是也是这个鬼门派的吗?”
方镜缘尴尬的说道:“我不是早就脱离出来了吗?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我一想到龙女的死,也是犹如万箭穿心。”
萧弘瑾看他说的情真意切也不好在说什么,两人相顾无言的坐等天亮。
第二日薛梓彤怀孕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三三两两的有朋友亲人来看望。灵寿和俪娘两个人凑在一起给薛梓彤的小孩子开始做衣服做裤子,做些可爱精巧的小东西,唧唧喳喳的说个没完。
第三日薛起也来看望薛梓彤,他一直在望乡侯府小住,等着将军府修缮好在回去,便整日看着薛梓娇的孩子,听说薛梓彤又有了好消息,便跟了过来看看如何。
薛梓彤正坐在御花园的秋千架上,和几个小宫女有说有笑的,看到薛起过来,薛梓彤忙迎了上来问道:“父亲,您也来了。”
薛起笑了笑坐在了一只小椅子上,有些焦虑的说道:“梓彤,你最近身体可好?”
薛梓彤点点头,薛起又局促的寒暄了几句,听的薛梓彤云里雾里,她知道薛起一定有事,但是开不了口,作为女儿便只有肩负起这个挑破窗户纸的任务了,她笑吟吟的为语无伦次的薛起递上了一杯茶水。
薛起仿佛得到了特赦一般,拿着茶壶狠狠的嘬了起来,薛梓彤柔声问道:“父亲可是有什么苦恼?”
薛起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道:“在扶桑出了那么大的事,都是因为我轻信了瑶芷。”
薛梓彤笑笑,原来老爷子别扭在这里啊,那阵瑶芷煽风点火,没少给薛梓彤添麻烦,现在想象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父亲,这件事都过去了,你别瞎想。”薛梓彤淡然说道。
“瑶芷又来找我了。”薛起几乎是背对着薛梓彤坐着,作为一个传统的老派将军,他在这方面还是非常腼腆。
薛梓彤尽量让自己淡然,不要加深薛起的尴尬。
“她说当年她确实杀死了自己的丈夫,你也知道扶桑国对女人很是苛待,她原本和丈夫生活在一起,可是那个畜生动辄打骂他,而且每年都要纳一房姨太太,后来索性休了瑶芷,瑶芷虽然失去了原本的好日子,但是却得到了自由,所以倒也乐得清静,瑶芷人又能干,很快自己做活计就可以挣到糊口的钱财,不料她那个丈夫却破了产,家道中落,几乎成为了一个乞丐,亲戚朋友也都避之唯恐不及,他就赖上了瑶芷,每天都会喝的烂醉去要钱,不给就会破口大骂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一日两人起了争执,瑶芷便将一根纺锤插在了他的心脏里,待那人死透,瑶芷便将凶器藏在了头发里,这件事因为找不到凶器便成了无头案,一直被搁下了。可是这件事无端却被太子知道了,太子要挟瑶芷如果她不配合,就要将她一家老小都告官,扶桑国哪里容得下这样的女子。”薛起叹口气说出来,心里也就释然了。
薛梓彤点点头,她在扶桑开形象馆时知道扶桑女子的处境确实很不如人意,她也一直致力于解救她们,没想到瑶芷有着那么大的冤屈,她要是早知道或许会帮助瑶芷,可是在她伤害了自己后,薛梓彤就没这个想法了,在薛梓彤看来,伤害她,或许能原谅,伤害她的家人朋友,那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能原谅。
“哦,那挺可怜的。”薛梓彤并不是太热情的说道。
薛起只得自己又起话头说道:“她现在过来找我,希望我能原谅她,她的两个孩子已经死在了这次战争。我……”
薛起有些尴尬的看着薛梓彤,薛梓彤扬扬眉毛知道他是想等自己说原谅,然后好顺水推舟。
其实这件事薛起自己都不计较,薛梓彤也不想和那个妇人一般见识,可是这瑶芷心思如此缜密,心机又重,她怕自己老爹吃亏,在给人算计了去。
“父亲,你还是在考虑一下吧,若瑶芷真是合适的那个人,等等也是无妨的。”薛梓彤模棱两可的说道,薛起年纪大了也经不住太多的波折,瑶芷这么危险的女人,薛梓彤实在不放心可是看着薛起又有些失落的样子,便道:“这样吧,让瑶芷先来宫里待几天,若她果真悔改,我一定给您好好送回去。”
薛起虽然不大乐意,别看薛起是个粗人,还是很懂心疼女人的,可是想象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大女儿一向是个大气的人,不会暗地里使绊子给她穿小鞋的。
可是这两人都没想到第一个不同意的是萧弘瑾,萧弘瑾一来是对薛梓彤千依百顺,二来这种女人家的小事情,他向来是不过问的,而此刻萧弘瑾却异常坚决的反对,薛梓彤和萧弘瑾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开始学会了彼此迁就。
看萧弘瑾强烈的反对,薛梓彤也暂时不提,待薛梓彤进屋休息后,萧弘瑾和薛起私下里说起薛梓彤这一胎来的凶险,还望岳父大人能谅解,薛起知道大女儿的来历后,很是讶异,而且薛梓彤身上的灾难几乎都是毁灭性的,他也十分担心在招来厄运,自己一把老骨头没关系。
薛梓彤有些无奈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已不住在凤藻宫,而是住在了玉兰堂,这里比凤藻宫小很多,离萧弘瑾近了不少,做工雅致精巧,虽然没有皇后的雍容华贵,但是住着却十分舒服宜人。
薛梓彤躺在靠椅里想着萧弘瑾神经过敏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无奈。萧弘瑾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软椅上迷迷糊糊的要睡了,她感觉到萧弘瑾抱她起身,便睁开了眼睛,萧弘瑾温柔的轻声责备道:“怎么在这睡,着凉了怎么办?”
薛梓彤眉眼流转满是风情道:“你呀,就是爱操心,这窗户门口都关的严严实实的,炉子和汤婆子都热的有,怎么这么容易着凉。”
“就你伶牙俐齿。”萧弘瑾说道。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
“你把父亲送走了?”薛梓彤问道。
“嗯,这件事你就别管了,瑶芷我会派人去查,保准你父亲不会受到一点伤害。”萧弘瑾将薛梓彤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薛梓彤看着他脸上带着甜蜜的埋怨:“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有分寸的。”
萧弘瑾说道:“你就是小孩子。”
玉兰堂春风荡漾,而百里之外的方世昭却沉默的注视着自己眼前的棋局,他的意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要想突破萧弘瑾滴水不漏的保护实在有些困难,在者动用道术一定会被方镜缘察觉,继续利用人心?
方世昭在他的棋盘上仔细看了一圈,薛梓彤现在身边的人,似乎都很难买通,方世昭一个一个摸索下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弘瑾几乎将玉兰堂完全的与世隔绝开来,因为放出话来薛梓彤这一胎恐怕不好,除了俪娘灵寿和梁喜贴身伺候。连房和暖和薛梓娇来看望,也被拒之门外了,房和暖有些不高兴,薛梓娇忙劝道:“姐夫也是为了姐姐的身体着想,我们也别再声张,让他们夫妻两闹矛盾。”
房和暖想想也是,萧弘瑾一向也很少这么认真,而且自从薛梓彤怀了这一胎后方镜缘也几乎足不出户,方镜缘的本事房和暖是见到过的,可见这次是真的碰到大麻烦了。
“不如我们去看看久久吧。”薛梓娇提议,两人一拍即合便去上书房等久久下学,久久十分灵慧,师父们都很欣赏他,而且小小人儿,很是机灵,讨人喜欢,薛梓娇看到自己的小外甥忙亲热的抱到怀里亲了亲,久久甜甜的问道:“二姨娘,为什么不带小弟弟一起进宫来啊。”
“小弟弟这几日拉肚子,便在家里住着呢。”薛梓娇柔和的摸了摸久久的头。
“小弟弟的病,什么时候好啊,我喜欢他,想和他玩。”久久眼巴巴的看着薛梓娇,久久一直一来都是独个的,大家很是喜欢这个孩子,可是他一个人总是想有个玩伴。
“嗯,你看我把弟弟最喜欢的拨浪鼓拿来给你玩好不好啊。”薛梓娇说话间真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拨浪鼓来。久久倒不是很在意拨浪鼓只是做个念想,便仔细收下了。
房和暖不高兴的说道:“小白眼狼,你就知道你二姨娘,那你房姨娘还要不要啦。”
久久撇撇嘴说:“娘叫我少去烦你,说你和黑影叔叔着急造小人,到时候我就有好多小伙伴了。”
房和暖脸一红就拿长指甲夹久久的鼻子说道:“叫你乱讲。”房和暖确实求子心切,再加上她已经从家里搬出来单独和黑鹰住两人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所以久久提起这一茬来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
薛梓娇看着他们彼此打趣,笑闹一阵便让久久去休息了,久久现在功课可不少。
麟德殿里,苏小可一身雪白衣衫,逆着光站在殿中央,萧弘瑾看着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心情有些复杂,他们打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都不错,苏小可隐居后一直很少和萧弘瑾见面,萧弘瑾也不便道破,苏小可小的时候一直喜欢萧弘瑾,做梦都想着长大后能嫁给他,后来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养自己的苏嬷嬷是害死亲身母亲的刁奴从小爱慕的男子是自己的亲弟弟,苏小可很心痛,一气之下就坠了空门。
“你来了,坐啊。”萧弘瑾亲热的叫苏小可坐在自己的桌子旁,让下人备了茶点来给苏小可吃,两人彼此问候了些日常的生活。平日里读的书,苏小可堕入空门后眼光很是高远,他说的那些书萧弘瑾也觉得很有意思,苏小可便留了几本书给萧弘瑾收着。
待苏小可走了后,萧弘瑾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或许是做了帝王疑心变重,又或许是薛梓彤这一胎,让他着实担心,他总觉得苏小可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实在太过突然,所以
苏小可走了后萧弘瑾特意将这本书册亲自送到方镜缘那里,方镜缘听说后,仔细分析了下,这苏小可也是堕入空门的人,方世昭最会蛊惑这样的人,所以里里外外的将书翻了几十遍,什么都没查到,萧弘瑾皱皱眉头,看来自己真是太多疑了,方镜缘还是不放弃道:“方世昭这个人花招最多,或许有什么我没想到的,书你先放我这吧。”
萧弘瑾点点头,萧弘瑾过于神经过敏,以至于他和宫里每一个人神经都是紧绷的,他是一国之主,每天都要接触朝臣,还要看成千上百来自各个地方的奏章,若要担心所有的东西就什么都不能碰,可是什么都不碰,萧弘瑾又如何做事呢,萧弘瑾整天都处在一种焦灼的被害妄想症之间,除了在薛梓彤面前强颜欢笑,其他时刻都时不停的在检查各种有可能让薛梓彤接触的东西。
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萧弘瑾和方镜缘都佩服方世昭的本事,这样防着他都能出事,宫中开始大量的出现瘟疫,久久也已经病倒了。似乎还很重,薛梓彤也开始有发热的症状,萧弘瑾自己都觉得有些发热的症状。
太医院也忙翻了天,每天都在诊治,每天都在烧东西,每天都在死人,也有很多太医开始患病。
房和暖和黑鹰急冲冲的往宫里跑,梁喜在外面拦着说道:“房姑娘,宫里的人都在往外面跑,您两口子就别往火坑里跳了,快走快走。”
“我们知道天花是怎么传进来的,梁公公你进去通传一声吧。”房和暖抓着梁喜的手苦苦哀求道,他们也算是一起共过患难,彼此还是有很深的信任,梁喜便道:“算了,死就死吧,咱们一起去见皇后。”
薛梓彤躺在病榻上,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身体时而发热时而发冷,薛梓彤叹口气,她知道天花这种病,运气好扛过去,便永生不会再得,运气差熬不过去,那就死了。
最让她揪心的是久久也得了这个病。
房和暖最先冲了进来趴在薛梓彤的病榻上泪流满面的看着她。
薛梓彤有气无力的埋怨道:“你怎么来了,现在这么危险,你跑来做什么?”
“梓彤,薛梓娇死了。”房和哽咽的说道:“那日薛梓娇来约我去看你,没见到你,就去见了久久,那时薛梓娇已经有天花了,是她小儿子过给她的,她的孩子活过来了,可是她死了。”
薛梓彤模模糊糊的听完,让房和暖将这些话说给萧弘瑾和方静苑听,她有一种大限将至的虚无感,脑中什么事都控制不了。
萧弘瑾和方镜缘听到这些消息,萧弘瑾派人去抄了望乡侯府,而方镜缘去找了方世昭来对峙。
萧弘瑾气的简直要发疯,房书平是自己那么好的兄弟居然现在和自己闹到了这步田地,居然害的他的妻儿濒临死境。
可是到了望乡侯府,房书平根本不再,他早搬去和凌碧疏住到大学士府了,也不知道孩子病成了那样,萧弘瑾没时间感叹房书平作为父亲的凉薄,倒是薛起跳了出来,保护自己的外孙,他满眼血红的看着萧弘瑾道:“我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了,不想再死一个。”薛起虽然气薛梓娇去害自己的姐姐,可是他们孤儿寡母的没人管没人问也是可怜。
萧弘瑾铩羽而归回到薛梓彤身边,薛梓彤已经命人把久久抱过来,左右他们都得了病,薛梓彤想要多陪陪久久。萧弘瑾抱着他们母子,感觉到了异常清晰的生离死别。
方镜缘来到方世昭的住处和他理论,方世昭平平淡淡的看着方镜缘,说道:“师兄,你知道嘛?师父最看好的是你,你没能继承他的衣钵,师父一直引以为憾,他教导我时时常都会说,你当年是如何聪明,如何快的学会这些,我不过是因为你不肯接受他衣钵的替代品。”
方镜缘愣了愣,他一直以为师父喜欢师弟,他们俩关系亲密,总是背着他,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方镜缘虽然心中一动,依旧寒声问道:“你为了杀薛梓彤一个,居然搞出瘟疫来,你的平衡不会坏掉吗?”
方世昭看着方镜缘说道:“师兄,你能不能理解理解我,你把什么都看得重,你的朋友,龙女,自由,唯独不看重你生养长大的地方,你有没有为我们做过一点?”
方镜缘看着方世昭说道:“我从来没有选择过自己的出生,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想要脱离,我认你和师父,为你们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心意。”
方世昭叹口气:“师兄,我打不过你,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杀你打你有什么用,我要保薛梓彤,我想你也不希望真的置她于死地。”方镜缘说道。
“我只是想要薛梓彤拿掉那个孩子,可是你和萧弘瑾完全不给我下手的机会,迫不得已,我找到了薛梓娇,答应和她做交易。”方世昭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也真是不怕造孽,薛梓彤你到底要不要救。”方镜缘问道,他就不信这个唯一能让方世昭情动的人,方世昭回任其自身自灭。
“那,薛梓彤必须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方世昭说道。
方镜缘点点头道:“这事由我出面吧。”
方镜缘来到皇宫中去找了萧弘瑾,他们一家三口带肚里的小孩子已经快不行了。
方镜缘唤醒了萧弘瑾对他说道:“我和方世昭商量了,唯一能让薛梓彤活过来的方法,就是让方世昭带走她,而且腹中的孩子不能要。”
萧弘瑾激动的准备反驳。
方镜缘压着他的手说道:“别激动,薛梓彤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而你到了一定的时限也可以去找她,并且这瘟疫,我也可以想办法治好,所以,放手吧。”
萧弘瑾颓然的点点头,薛梓彤便被人抬上了软榻带走了。
寒凌国的这场浩劫,在国母驾崩后得到了控制。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从前,只是少了一个人,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人。
二十年后,萧弘瑾已经退位多年,坐在皇位上的久久已经有了君临天下的模样,萧弘瑾带着大家一直都在找薛梓彤,某天他们寻到一处仙山福地,远远就听到一处清越琴音,萧弘瑾原本疲乏老迈的身体顿时来了精神。这是薛梓彤最爱弹的曲子!
大家和他一块向声源靠近,正看到依旧黑发如墨,雪肤花貌的薛梓彤,她转过脸来看着萧弘瑾。
四目相对,已是光阴流转了二十个轮回,他们微微笑笑。
有你真好。
有你就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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