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消失的那一笔官银，还有那从江湖上突然而起的血衣教，以及他频频要对皇上行刺，这一次泰山之行，陡然之间发生的一切，我相信太后对其中的关联你一定是知道的。”羽落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她发现眼前的这个太后，确实比她以往看过的人都要沉稳。即便现在她已经把话说得如此通透了，太后依旧是不急不躁，连那倒水的手依旧是不移不摇。

　　这样的功夫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若不是这一次天灾发现溪中冲下的银子，也许血衣教的真相还要再迟上一些时候才知道。

　　但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如果”的，人在世上有时候不得不相信机遇，机遇两个字，说穿了就是运气。

　　现在羽落这一方的运气好，就是要抢先一步控制太后，免得太后在朝中里应外合，与夏侯杰一起兴奋作浪。若是被这二人得逞，皇帝被绑架一事，就会变得无比的复杂。

　　她说完之后，静静的看着太后，等待她的回答。

　　太后终于将茶盘中的五个佛手形状的茶杯中倒满了水，她才放下了茶壶。

　　其实她并没有羽落看起来的那么沉静，她的内心依旧是泛起了波澜。

　　二十年的策划，还是在她最想不到的时候，就被人揭穿了一切。就算是在宫中多年的她，也觉得一下子沉静不下来。而表面的沉静，不过是多年经事的成果。

　　她缓缓整理了一下心绪，然后挽起脖子上的佛珠，像是要定一下自己的心神，缓缓地转动着：“若是如此，听云王妃这样说来，你们定然是证据确凿了。要怎么处置我呢？”

　　这一次她连“哀家”也不称呼了，显然是觉得对羽落这样的聪明人不用再继续打太极。

　　既然羽落可以将这几件事串联起来，必然是有了证据。

　　羽落看着她手中缓缓拨动的佛珠，如花瓣一般的唇瓣轻轻的开启：“说实话，我还是很佩服太后您的。”

　　太后轻轻的笑出了声音，望着羽落一眼，笑道：“既然都被你看穿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他是我的儿子，即便是在你们眼中他犯下了大错，但他始终都是我的孩子。所有人都想他死，我这个母亲舍不得，放不下。碾转反侧的夜不能寐。当时，我去求了先帝，先帝却是怒意不止，不肯放他一条生路。”

　　“我回来想了许久，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保住杰儿，终于有一天我想到了办法，但是这个办法是我亲手去给他送去自尽的毒药。虽然在常人看来是很不理智的，但是我在宫中多年，一直是贤惠有名，所以自请自己去给行之送行，先帝还是答应了我。”

　　太后像是找到了一个听众一般慢慢的讲述，羽落静静的等待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去打断太后的话。

　　湘嫔在一旁皱着秀眉，盯着太后。虽然她对这个女人充满了恨意，但是此时却不是她发泄的时候。

　　而且在听了羽落的话之后，她对太后近乎有一种复杂的心理，像是想听一听这个女人在当时怎么想到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于是大殿之中，便出现一种奇异的安详情形：原本对立的三个人，两名年轻的女子，听着那坐在位子上的老妇人以缓慢的声音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先帝答应了我之后，我便带着带着熬好的药，朝着关押他的宫殿走去。”她笑了一下，抬头望着湘嫔和羽落道：“你们两个都没有做过母亲，大概不明白那种感觉。我将那药给他喝下之后，他便开始腹痛了起。”

　　“虽然是假的，但是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打滚的时候，在所有人面前哭得哀嚎，口鼻流出鲜血来，我心如绞，哭的不能自控。但是我知道他熬过这一段时间后，就会有一条生路。”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的因为疼痛而挣扎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假死过去。看着人来给他验尸，验尸之后将他抬了出去，才慢慢地回到了宫中。”她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急促了些。大概是因为这些事藏在心中多年，偶然之间说出来还是有一种压抑的痛感。

　　“你知道吗？他很优秀，从小的时候便是样样在皇子之间都是顶尖的，不管是骑射、相貌，学识，在皇子中顶尖的。我又是正宫所出的皇后，这样的条件，为什么先帝会立了三皇子为帝？到了现在我还是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她这句话像是终于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重重的拨动了一下佛珠，视线落在羽落身上，像是要她给一个答案。

　　羽落看着她的样子虽然她表面很平静，可是那拨着佛珠的手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感受。这么多年她一直骨肉分离，那种感觉并不是一句“不好受”可以概括的。

　　但是羽落对她并没有同情，因为在她看来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站在自私的角度。

　　她指着太后身边焚烧的佛香，指着那佛香道：“太后，你****夜夜诵经念佛可是在祈求什么？”

　　太后看了那旁边佛香一眼，目光变得慈祥，“我还能祈求什么呢？无非就是祈求我的孩儿能够达到他的目标而已。”

　　羽落此时的面上出现了十足的嘲讽，一双凤眸里斜睨太后，毫不掩饰的嘲蔑笑了一声：“是吗？在这里吃斋念佛就是为了你儿子造反能够成功。你可知道因为他的一个念头，因为你的一个不甘心，天下又有多少的生灵要遭受涂炭呢？那是佛家所支持的理念么？佛说的一心向善，胸怀世人，普渡众生，你是要用屠刀去普渡他们么？”

　　“你想知道先帝为什么会立现在的陛下为皇帝吗？若是说之前我不知道，如今想来我倒是明白了一二分。就以你和夏侯杰两人来说，一切都是以你们自己为重。你们所看的东西都是那自己一亩三分地，即使天赋再高，骑射再好，坐在那座位上的帝王要的可不单单是聪明就够了。”羽落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一丝愤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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