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氏汇报好账目，瞧见站在一边的凤洺息，又望了一眼在一侧喝茶的王氏，晓得王氏定是有话与她这个弟弟说，当下也不逗留，识趣地离开。

　　瞧着凤氏离开，凤洺息抬首，瞧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老人，心里有些担忧墨惜，故而也不与眼前的老人周旋，上前一步，便道：“老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他人不在，他便唤她老夫人，不是先前的祖母。

　　王氏略微瞧了一眼，也不曾责备，自然明白凤洺息的意思。

　　她侧首，放下茶盏，挥挥手，让祝嬷嬷退至一边，这才理理衣袖，缓缓开口：“怎么？便是这般耐不住性子？惜儿不在，便开始烦弃我这个老婆子来了？还是担忧惜儿出了什么事？”说罢，王氏抬首，望向凤洺息，眼中也不复方才的柔和，透着锐利的光。

　　在这样锐利的目光下，凤洺息依旧泰然自若，面带微笑：“洺儿委实不敢烦弃老夫人，只是心里有些担忧内子罢了！”

　　内子？

　　王氏略微挑眉。

　　他这是要将她这个老人撇开？

　　“世子爷委实是一个心气高的！”王氏冷哼一声。

　　说来，方才的那团和气，两人都是看在墨惜的面子罢了，其实，撇开墨惜，两人之间，根本没有那般亲和。

　　“一早便养成的性子，老夫人若是让洺儿改，恐怕也改不来。”凤洺息依旧坦然地站在那里，好似不曾察觉王氏话语间的怒气一般。

　　“你这样，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王氏冷声道。

　　“老夫人自是不会。”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况且，依着老夫人的睿智，当知道，即便是您想对我做什么，恐怕也没那个能耐。”

　　“好大的口气！”

　　“不是我口气大，只是事实如此而已，老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尝试一下。”

　　王氏冷哼一声，转了话题，想至墨惜，方才说道：“不用担心，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丫头也能解决，你当明白，那丫头不是被护在身后的人。”

　　“明白是一会事，可担忧却是另一回事。”凤洺息说的坦然且磊落，毫不避讳。

　　王氏讶异地望了凤洺息一眼，旋即了然：“算那丫头没挑错人。”

　　“惜儿的眼光向来极好。”

　　“你倒是不谦虚。”

　　“谦虚固然是临熙王朝的美德，可我向来以为，过于谦虚，便显得虚伪，故而在亲近的人面前，我向来不会谦虚。”凤洺息说着，面上温润含笑，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王氏听了，冷哼一声，虽然没说什么，可面色却稍稍缓了起来。

　　她明白，这样狂妄自大，且有资本狂妄自大的人，向来孤傲，如今，他虽然不愿唤她一声祖母，可却将她当成了亲近的人，却也难得。故而，不与他计较。

　　“老夫人有何话，还是快说的好。”虽然瞧着，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可心里的担忧，却不曾作假。

　　“我今日寻你来，其实也无甚大事，只是想让你多迁就惜儿，那丫头早些年吃过不少苦，瞧着一副温顺的模样，可性子执拗且清冷，她既然将你放在了心里，即便不说，定也十分珍重。”

　　“这些，老夫人不说，洺儿也知。”既是他选择的人，那么他定然会珍之，重之，爱之，护之，无需他人多言。

　　“你倒是毫不客气。”王氏有些觉得，自己这个祖母做的，颇没用。

　　“老夫人不与洺儿客气，洺儿又何须与老夫人客气？”

　　王氏冷哼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自己说什么，都不过是废话，眼前人都已明白。不过，惜儿是她最为疼爱的孙女，她自然是要走走过场，维护一番：“世子爷今日这番话，说的笃定，我只希望，您能说道做到才好。我不问，世子爷曾与谁有过感情纠葛，也不问世子爷心里如今还有没有那人。然，世子爷今日说了，会护着惜儿，若是有一日，惜儿在凤府受了什么委屈，我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墨家的女儿嫁出去，是给别人宠着的，断不会让他人欺负了去！”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句句皆维护，不难看出王氏对墨惜的疼爱，为着墨惜，不惜用墨家来压他。

　　不得不说，王氏身为墨家的老祖宗，竟然说出这番话来，让凤洺息有些震惊。不过，到底是城府极深的人，瞬间，那眼底的震惊便被敛了去。

　　“老夫人既然如此说了，那么今日，洺儿便也将话说在前头，若是有朝一日，我让惜儿受了委屈，不需老祖宗说，洺儿自行负荆请罪，老夫人觉着可好？”浅淡且轻柔的话语，却依旧有力，让他人丝毫都不会怀疑他说的话。

　　王氏听了瞧了凤洺息一眼，未知可否地笑笑，须臾，却是缓了语气，又道：“也莫怨我老人家欺负你，我也知，深宅后院的事，没有那般好解决，婆媳妯娌间难免有些纠纷，若是吃了亏，生了事，也在所难免，这些我都不追究，我也明白，若是因着其他人，墨惜遭了罪，受了罚，她也不会觉得委屈，不会放在心上。她既然在意你，若是有朝一日，真的伤心了，定是因你而起，我只要你，给我一句保证，莫要负了她，便可！”

　　难得王氏如此深明大义，凤洺息微微含笑，只觉，眼前这位老人并非浪得虚名，打理了这么些年墨家，到底不是简单的。

　　一番话说得周全，让他无话可说，原本即便是她不说这些话，他都会应下，如此一说，他便应的更加坦然：“祖母，放心，我绝不会负了她！”

　　唤一声“祖母”，是他以墨惜夫婿的身份，做出的保证，而不是凤府的世子爷。

　　见此，王氏笑了笑，好似对凤洺息的回答颇为满意。

　　“行了，知你心中担忧，且去吧，我没什么要说的了！”说着，王氏摆摆手，让凤洺息离开。

　　凤洺息也不推迟，当下拱手作揖，转身离开，劲风带起衣角，风姿翩然，举世无双。

　　瞧着凤洺息离开，祝嬷嬷敛身，行至王氏身边，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念叨一句：“这位姑爷，委实是一个厉害的！”

　　闻言，王氏侧首，望了祝嬷嬷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冷哼一声：“确实是厉害！”

　　说罢，仰躺下身子，合上了眼，晒着太阳。

　　祝嬷嬷收回目光，瞧了一眼已然躺下的老人，见老人面色平和，并不像生气的模样，又思量着老人方才的那句话，半晌，不曾想明白，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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