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些事情，瞒不了一辈子，即便害怕，日后，总会有人知道。”墨恒沉声道。

　　王氏站在一边斜睨着墨恒，胸前起伏着，可见心中的怒气还不曾平复。

　　祝嬷嬷站在一边，闻见墨恒的话，手一滞，微微敛下眉眼，暗道：平常，四老爷是最知老祖宗心思的，而且性子最是温润，这些年从不曾顶撞过老祖宗，如今怎这般莽撞了？

　　心思滑动，祝嬷嬷给墨恒使眼色，只希望墨恒莫要说了。

　　墨恒不是没瞧见祝嬷嬷的眼色，不过，他忽然想明白了，王氏与两个孩子，他只能站在一边，相比之下，两个孩子孤苦了十几年，更让他心疼。

　　“母亲，是孩儿不孝，这事儿，我不会阻拦惜儿，您若是想让我劝惜儿莫要插手此事，恕孩儿无能。惜儿若是调查，便让她查吧，更何况，她不过是调查案子，不一定会牵扯出当年的事情。母亲这些年，为了那件事，惶惶不可终日，如今也够了，瞒了这些年，也算是对得起墨家了！”

　　王氏斜睨着墨恒，越听越气，一双眼睛充火，双手紧紧扶着桌子，手背上青筋暴起，忽然，她随手操起一个东西，便朝着墨恒扔去：“荒唐！如你所言，我这张老脸还望哪里搁？百年之后，我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王氏说着，双手颤抖着，就连那颗心，也跟着轻颤。

　　她扔出去的东西，砸在了墨恒的额头上，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传出清脆的响声，让屋内的其他两人心一颤。祝嬷嬷垂首，这才瞧清楚王氏扔出去的东西，乃是放置在桌子上的紫砂壶。

　　紫砂壶落地，原本壶内的茶水洒落出来，浸湿了地面，在地上晕染开来。不知为何，瞧着那蔓延开来的茶水，祝嬷嬷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终究是瞒不下去了！

　　墨恒的头一疼，看着落地的紫砂壶，沉默不言，

　　无言地抗争，沉默地维护。

　　有什么从额头上滑落下来，丝丝痒痒的，有些难受，可他却不曾伸出手去探究。

　　然祝嬷嬷抬首间，却是瞧见了，当即惊呼一声：“血，出血了！”

　　闻见祝嬷嬷的惊呼，王氏转首，见墨恒的额头出现一个血窟窿，正有杳杳的血从里面冒出来，当下心一颤，微微有些疼。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王氏怎能不心疼？刚才扔东西不过是被气的，冲动之下所为，现下瞧见墨恒收了伤，慌慌张张地便命人拿药来，颤抖着手，便要给墨恒上药。

　　然墨恒却抓住了王氏的手，一双眼眸含着沉痛望着王氏，喑哑着嗓音道：“娘，我想做一个好父亲，所以，这件事便让它顺其自然吧！”

　　王氏手滞了片刻，垂下眉眼，却是不言，只沉默着用湿巾将墨恒头上的血污擦去，为他上着药。

　　墨恒瞧着面前的老人，多少年了，独自一个人撑起整个家族，这其中的辛酸悲苦别人不知，墨恒晓得王氏的不容易，看着她苦苦撑着，他也为这个母亲心疼，可许多事情不是隐瞒下去，便可让家族安稳。

　　“娘，有些事，总有一天会被人知晓。”温润的声音传入王氏的耳中。

　　她这个儿子一直都是儒雅的男儿，性子在墨家的几个孩子中最是温和，从不曾说过她半个不是。王氏一直以为，这样的情况会维持到她死后，可没想到，这般温和的他，有一天竟也敢顶撞自己！

　　心下是何般感触？

　　悲凉？哀伤？痛心？愤怒？亦或者是心涩？

　　王氏已经说不清了，她现在心下一片混乱，没法思考。她夫君去世的早，这么些年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能处理的妥当，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慌乱过。也许是这些年安逸的太久了，故而害怕出现什么风波，害怕一旦出现了，她这把老骨头便承受不住了！

　　她沉默着为墨恒清洗了伤口，伤了药，不曾再说一句话。弄好这些之后，便背对着墨恒，站在了一边。

　　祝嬷嬷见此，只得叹息一声，扶起墨恒，劝着墨恒离开。

　　墨恒见此，也不再多说，离开了长鹤院。

　　祝嬷嬷送走了墨恒，回到屋内，瞧见站在那里的佝偻身影，心下有些窒闷，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愈发的苍老了！

　　“老祖宗，四爷走了。”

　　“玉锦啊，你知道吗？他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唤过我娘了！这些年，他一直喊我母亲，虽说也是一种称呼，可那一声母亲里含了多少疏离。我以为他再不会喊我娘，可是今天，他喊了，然而却是劝我莫要执着于一些秘密。”

　　依稀中，祝嬷嬷好似闻见了一声哽咽，只是王氏背对着她，她瞧不见王氏的面孔。

　　“玉锦啊，你说，我想要维护墨家的颜面难道有错吗？还是说，我当年就错了？”

　　玉锦心一颤，当年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知晓一些。不过那些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若不是今日的一番折腾，她会如老祖宗一般以为那些事情会像尘土一般掩藏在记忆中，待得他们过世之时，带进尘土里。

　　“老祖宗没有错，老祖宗只是想让墨家平和。四爷也没有错，四爷不过是护着自己的孩子，七姑娘亦没有错，七姑娘只是想要查明事实，还六少爷一个公道。所有人都没有错，错的是天意，天意弄人，若不是天意，使得当年发生那些事情，便不会有如今的一切！”祝嬷嬷喟叹道，低垂的眉眼，掩去了多少表情。

　　王氏回首，瞧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老人，多少年了，玉锦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帮衬着她打理府中，如今，她们都老了！

　　王氏轻笑一声，轻抚额头：“也许有些事情该有个了解了。”

　　“老祖宗，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在奴婢瞧来，这事儿，便顺其自然吧，若是七姑娘当真查出来了真凶，想来当年的事情会扯出来，到时候老祖宗只需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想来七姑娘会明白。若是七姑娘查不出来，这事情便依旧埋藏着，不会再多一个人知晓！您看可好？”

　　王氏听了祝嬷嬷的话，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室。

　　便如此吧，今日她已然累了，不想再知道其他的事情。

　　屋内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谁也不曾注意，屋外有一人，将这一番对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当年的事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祖母究竟想要隐瞒什么？”屋外有一十余岁的少女，心下震惊，须臾，却是扔下了手中的燕窝，朝着长鹤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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