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回来了，一路劳碌，可曾顺风？”

　　墨恒一脚踏进府内，白氏迎面走了上去。

　　“无妨，川哥儿如今如何了？”墨恒面上有些急切，原本就心有亏欠，如今乍闻川哥儿出事，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老爷莫慌，川哥儿的事情，便不是一两日了，只这一回，却是不得事。”

　　墨恒斜睨了白氏一眼，倒不曾说什么，只紧了步子，朝着锦绣苑而去。

　　白氏被晾在了后面，心下自然有些不满，只未表现在面上，稍稍整理了一下心绪，便跟了过去。

　　四房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踏过小径，穿过香庑游廊，再上小道，不过须臾的功夫，这便到了川哥儿所在的锦绣苑。

　　锦绣苑内，亦如往日般平静，有丫鬟在院中打扫院落，有小时在各房奔走，一切井井有条，瞧着没有丝毫差错，若只这些，却是与平常无异，只你若细细瞧着，这些人的面上，皆带着淡淡的愁绪。

　　墨恒眉宇微蹙，抬脚，昂首阔步，踏进文秀阁。

　　一眼便瞧见了外厢站着的绿瑶与张嬷嬷，两人坐在那里，好似在合计着什么。

　　两人抬首间，瞧见墨恒，面上便是一喜，上前躬身行了一礼，唤了一声：“老爷~”

　　墨恒点点头，沉了声问道：“川哥儿和惜儿呢？”

　　张嬷嬷瞧了绿瑶一眼，叹息一声，目光飘向内厢。

　　墨恒心中一紧，只抬脚，朝着内厢走去。

　　屋内，帘幔垂下，窗户紧闭，光线昏暗，依稀能瞧见床边一坐一站两人。坐着的乃是墨惜无疑，站着那人却是碧秀，压抑的抽噎，从床边传来，一声声，让人心下难受，喘不过气来。

　　碧秀抬首间，瞧见来人，收了哭声，行了几步，来到墨恒身边，行了一礼。

　　墨惜坐在床边，岿然不动，目光怔然，一双手好似握着帘帐中那人的手，面容悲恸不已。

　　墨恒见此，悲从中来，一个健步，走到墨惜跟前，将墨惜揽在怀中，轻轻唤了一声：“惜儿~”那样的声音夹杂着三分心疼，暗含着三分悲痛，带着三分无奈，还有一丝恍惚。

　　或许，就连墨恒自己都不曾想到，有一日，自己的一对小儿女会有什么不测，突然便生了病，再不得治，从此便如那离世的妻子一般，阴阳两隔。

　　“爹，如果川哥儿再也醒不来，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好似质问，又好似呢喃，一声声，一遍遍，在墨恒的耳边飘荡，揪的他心疼。

　　这些年官场沉浮，诸事不顺，再加之两个孩子日渐大了，他瞧着白氏又是真心为这个家，有些人，有些事，便疏于过问。心中本就愧疚，现下发生此事，更是伤痛不已，当下眼睛湿润，只到底是男儿，却是不曾让那泪水落下。

　　白氏随后踏进屋内，瞧见此番场景，心下便又有些迷惑了。

　　学堂之前，偶闻异臭，她便以为墨惜耍了什么花招，心下生了疑虑。

　　然若当真是她耍的什么花招，她会连自己的父亲也欺瞒吗？

　　白氏心中思量着，须臾，却是转身，掀帘而出。

　　窝在墨恒怀中的墨惜，闻见动静，嘴角翘起一丝弧度。

　　那日，瞧着白氏要与墨晟同时离去，墨惜便知白氏对着此事不放心，定时有疑虑，如今才唱了这么一出，引得白氏前来，消除白氏心中的疑虑。

　　一旦疑虑消除，便会对着此事深信不疑，届时，便是她们出手的好时机。

　　墨惜暗自思量着，离开墨恒的怀抱，摸了一把泪。

　　瞧着兀自伤怀的女儿，只他心上便再也不忍去瞧着川哥儿，只怕看了，平白添了烦忧。

　　当下拉过墨惜，去了外间，留下碧秀一人，在内厢照看着川哥儿。

　　“惜儿，你且告诉爹，川哥儿从何时起变成了这般模样，这事儿又是何人所为？”

　　“爹爹，女儿晓得川哥儿的情况时，川哥儿已然病下，大夫束手无策，后因追问，便得知，川哥儿从一月前，便出现此等情况，只是那时谁也不曾在意，只当川哥儿因着刻苦用功，所以才疲累了。至于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墨惜瞧了白氏一眼，给绿瑶使了一个眼色，当下绿瑶转身，去了内厢，须臾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却是拿着一个包袱，包袱打开的瞬间，里面躺着的便是一个被扎的小人，在那小人的背后却是写着川哥儿的名讳。

　　墨恒见此，当下大怒，一手将那小人拍在了地上：“荒唐这是何人所为，若是寻出，我定不会轻饶。”

　　白氏与秦嬷嬷见了，心下却是纳罕，不晓得墨惜这是闹得哪一出。

　　她们二人是心知肚明的，若是依着两人心中所想，即便是墨惜要拿出什么证据，也定会是那一方木枕，怎会是什么小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七姑娘平日树敌太多，他人对着她亦是怀恨在心？

　　两人正疑惑间，便有一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因着慌乱，见着两人，便也忘记了行礼，只慌张说道：“七姑娘，奴婢今日本是要去厨房拿些东西，行至一半的时候，突然闻见几个下人在说话，当下便细细留意了一下，只闻见她们在说什么小人，什么——”话说到一半，那人却是不说了。

　　墨恒瞧见那丫鬟吞吞吐吐的模样，当即呵斥一声：“快说。”

　　那丫鬟被呵斥，身子一颤，面上犹豫，好似颇为顾忌。

　　“但说无妨，爹在此处，他人万不敢将你怎样。”

　　“是。”那丫鬟颤颤巍巍道了一声，“说是什么秦嬷嬷。”

　　秦嬷嬷一愣，立刻站了出来：“荒谬，奴婢怎会和什么小人扯在一处？”说话间，心中却是一紧，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她自然明白，什么小人的与自己无关，只当下，她怕有人——

　　秦嬷嬷望了一眼白氏，对上白氏冰冷的目光时，复又收了回来。

　　夫人，奴婢跟随了您这么多年，难道你当真容不得奴婢了吗？

　　主仆之间最忌猜忌，既已生了猜忌，那心里便会出现裂缝，说不得有朝一日，曾经誓死效忠的主子，便会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

　　墨惜静静站在一边，将这一幕揽在眼底，心中生出一番计较。

　　墨恒并非是一个听信他人之言便会鲁莽下定论之人，当下呵斥一声：“且去将那下人带来，我便要好生询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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