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非比苏楚月还矮半个脑袋，却是纵身一跃就上了马背，沉寂的声音道：“走吧，三十里外有座福眉山，大夫人应该就是被带去了那里。”

　　“二弟，你说的是七剑山庄？”

　　苏夜华黑眸之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精芒。

　　一边问着话，他一边抱着苏楚月就将她送上了马背，这才自己翻身上去，坐在了苏楚月身后。

　　“不是，那些人在福眉山后山，很隐蔽，七剑山庄之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苏辙非说着，一扬马鞭，纵马而去。

　　苏夜华迟疑了下，还是策马跟在了后面。

　　今夜星月无光。

　　马蹄声起，黑夜中，两匹马一路疾驰。

　　马背上很颠簸，苏楚月双手抓紧了马鞍，心中却是有些疑惑。

　　“弟弟，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抓娘去换脸？”

　　苏夜华黑眸倏然危险地眯起，深沉的声音染上了杀意道：“他们是活腻了！”

　　苏楚月：“……”

　　旁边马背上，苏辙非声音沉寂地解释道：“大夫人不是第一个，这几年，京城已经有不少人被换了脸，只是你们不知道。”

　　苏楚月心中一动，突然问道：“青嬷嬷是不是已经被换了？”

　　苏辙非沉默了许久才道：“大半年前，青嬷嬷被一个到将军府偷窃的小贼打伤，卧床休养了一个月。一年前，尚书家千金失足跌落荷塘，卧床休养一个月才好。三个月前……”

　　对于这些事情，苏辙非如数家珍。

　　苏楚月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苏辙非说出来这些人都已经被换了，那么幕后主使到底想做什么？

　　苏夜华也是一阵心惊。

　　苏辙非说出的这些事情，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却从未想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想来，这些人受伤受得的确有些蹊跷。

　　姐弟两这回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回过神后，苏楚月才忽然想到什么，不禁微微皱眉道：“辙非，你才十岁吧？”

　　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这其中必有原因。

　　苏辙非话语一顿，沉默了下来。

　　“驾！”

　　他突然低喝了一声，双腿一夹马肚，骤然加快了速度。

　　苏夜华微一皱眉，却是一扬马鞭，加速跟了上去。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毛毛细雨，淅沥沥地落在纵马飞驰的三人身上。

　　大半个时辰后，苏辙非勒马停了下来。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他情绪不稳地走到一旁坐下，埋首在膝盖之中，大口喘息着。

　　苏夜华抱着苏楚月跳下马。

　　姐弟俩交换一个眼神，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三年前，五姨娘忽患恶疾，脸上生出脓疮，不治而亡……”

　　沉默了良久，苏辙非才头也不抬地开了口。

　　大概是因为提到了娘亲，他死寂的声音缓慢而低沉，染着一丝哽咽。

　　毕竟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她那不是生病，而是因为换脸失败——那个女人她不是我娘。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东西，花了三个月时间找到了这里。”

　　“后来我发现福眉山西面有一处悬崖，悬崖下面有很多女子的尸骨，还有，还有很多被野兽啃噬得只剩下手脚，我在悬崖下找了很久，很久很久，可我没找到到我娘的尸体……我不知道那满地的残骸哪一点是她的，我……”

　　“我是不是很不孝？”

　　看着雨中那瑟缩成一团的男孩，哽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姐弟两人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苏楚月走到他身旁，蹲下身很是认真的道：“你知道吗，你这样真的很不孝。”

　　苏夜华一愣，忍不住看了苏楚月一眼。

　　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嫌他被刺激得不够是不是？

　　听到苏楚月的话，苏辙非浑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哽咽的声音越发悲恸沉抑，仿佛一头绝望的孤狼。

　　这一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一股悲伤笼罩，让人呼吸不畅。

　　然后苏夜华就眼角抽搐的看到，苏楚月忽然伸出双手，很是粗暴地揪住苏辙非两只耳朵迫使他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子直视着那双在黑夜中充满绝望和死寂的眼睛，格外认真地再次开了口。

　　“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注定是要死的，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若是有一天我也要离去，那么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我关爱的亲人朋友都能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不要忘记我，但也不要为我的离去而悲伤，因为这里……”

　　苏楚月说着，拉过苏辙非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

　　“它承载着生命和回忆，只要有人还记得我，记得我给他们带去喜怒哀乐，我就永远活在他们的心里，永远活着，就好像五姨娘永远都在你心里，她是你娘，一生一世都是你娘。”

　　“你给我记住，你有娘，她永远都活在你心里，她很爱你，永远都爱着你！无论她身在何处，她爱你的感情都是不会改变的。”

　　“可你看看你现在这自怨自艾的样子，她若是看到，你知道会有多难受吗？她会恨她自己为什么没能活下来，恨她自己为什么不能在临死前告诉你一声，告诉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好好长大成人！你说你这个样子，叫孝顺吗？”

　　苏辙非他耳朵被扯得火辣辣的疼，却不及心中无尽的悲恸和莫名的温暖。

　　娘永远都活在他心里，永远都陪着他，爱着他……

　　“娘，娘！哇……”

　　怔愣了许久，苏辙非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一头扑进了苏楚月怀里，直接把苏楚月扑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痛的她龇牙咧嘴。

　　“呜呜，娘，我好想你，娘……”

　　苏辙非嘶声大哭着，心中压抑了整整三年的思恋和痛苦决了堤，一双小手臂紧紧抱着苏楚月，努力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苏楚月彻底一脸抽搐了。

　　啊喂小子，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好？

　　我不是你娘啊！！

　　可看着怀里哭得伤心欲绝的男孩，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将他推开的冲动，仰天长叹一声，任命地伸手给他拍背顺气。

　　看在他带她和弟弟来找大夫人的份上，就当他一回抱枕好了……

　　苏夜华在旁边看得横眉冷对。

　　苏辙非这个臭小子，一上来就霸占了姐姐的怀抱，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真想把他拎起来扔出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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