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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1 章

大宋第一衙内 素衣渡江 9371 2021-04-02 19:25

  过了两国界河白沟, 就是涿州, 再往前走,就到了幽州城。这里在后世可是帝都, 如今在辽国手里,他感觉有点微妙。

  高铭等人进入了幽州城, 走在去往宋国使馆的路上。

  他听到王黼悄悄跟其他官员交头接耳, “你看这些招牌仍以汉文居多, 可见这城内仍是汉人控制, 他日若是能回到大宋手中,并不难治理。”

  高铭暗暗撇嘴,这幽州、云州和下辖的州府在辽国手里一百多年,早就形成了契丹人、奚人、汉人混居的现状。

  虽然仍旧以汉人居多, 但这些汉人在辽国生活多年,本质上就是辽国子民。

  甚至后来, 宋代攻打幽州城的时候,遇到了激烈的抵抗,这些汉人在幽州城,赋税少,还能贩卖私盐和各种物资,生活好极了, 并不愿意回到大宋治下。

  当然, 宋朝廷收回幽云地区后, 政策也有很大问题, 想清理掉城内的契丹人和奚人, 原本统治就摇摇欲坠,更加不得人心。

  所以就算拿回幽州城,如何叫各族相安无事的归顺大宋统治也是个问题,况且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

  但是,纵然如此,拿,肯定还是要拿的。

  至于幽州为何这么重要,它三面环山,有天然的守城关隘,尤其是北面,山岭险峻,守住这里,外面的人轻易别想进来。

  几百年后,另一波女真人就被拦住,如何也进不了,要不是出了个叛徒,打开山海关的大门,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敲开大门。

  所以幽州地区好比一座宅院的门房,上面的山海关好比牢固的大门,现在大门和班房都在辽国手里,等于辽国直接进了宋国院子了。

  只能以岁币换平安,不要辽国发兵南下打谷。

  如果能拿回幽云地区,将契丹和女真挡在关外,不说高枕无忧了,至少日子能比现在过得强上数倍。

  不过,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幽云地区对大宋重要,对辽国何尝不重要。

  有了这个地区,辽国可以俯瞰整个中原,且此处沃野千里,生活富庶,是辽国收税的重镇,除非亡国,否则辽国也不会将幽云地区还给大宋。

  高铭叹气,想拿取幽云地区,无异于虎口拔牙。

  那礼部官员则小声道:“可是,我看这街上契丹人打扮和胡人打扮的也不少,刚才听了路人说话,有汉话,但也有各种语言,我看三四种总有了。汉人也没想象的那么多。”

  两人嘀嘀咕咕的谈论着。

  “别的我认不出来,但是头顶头发剃掉的,是契丹人,那叫髡发。”

  “呃……也真是不好看啊。”

  高铭此时看到一个髡发的人从身边走过,的确头顶是秃的,而两侧和后面则长长的垂下,十分像日本的武士月代头披散的样子。

  他心想,想必梳这样的发型,原理都是一样的,就是为了战斗的时候,头发散开也不挡住眼睛影响视线,所以干脆剃掉了前边和头顶的头发。

  其实……怕遮挡视线,弄个刘海或者用网巾不就好了么。

  宋朝这岁币也快运送了快一百年了,流程早成熟了,在幽州城有专门接待宋朝人员的使馆,里面有契丹官员跟宋朝的接待人员。

  高铭他们和每年来送岁币的前辈们一样,住了进去了。

  高铭他们从涿州出来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这会,他看到房间里的床,就往上一趴,“可累死我了,终于到幽州了。”

  这时,花荣躺到他旁边,将胳膊搭到他肩膀上搂着他,“好在王黼没再出状况,要不是他也不用在沧州耽误那么许多天。”

  “他敢?!他要是再生事,这一次说什么也得喂他喝点药汤。”

  王黼自打被高铭灌汤之后就老实了,进了辽国境内尤其安分,可能也是认命了,都到辽国境内了,想回去也难了。

  “你累了的话,就睡吧,我不跟你说话了。”花荣道。

  高铭闭上眼睛,心想再往北走,出了幽州城,到了关外,连这样的使馆都没了,怕是要睡帐篷。

  所以不要浪费机会,能多享受一会是一会。

  往花荣怀里挪了挪,阖眼休息,他渐渐入梦,突然间他听到门外有吵嚷声,赖唧唧地道:“谁啊?我看他们还是不累,还有力气闹腾是不是?”

  作为团长,高铭这一路管成员生病吃饭吵架,大事没几桩,鸡毛蒜皮的事情却不少。

  他听花荣道:“你别动,我去看看。”就拿袖子盖住脸,继续迷糊。

  很快,他听花荣道:“你快起来吧,好像是辽国那边来人了,王黼正在应对。”

  高铭猛地一惊,睡意全无,腾地坐了起来,将自己压皱的衣裳抻了抻,就下了楼,就见一楼大厅内,已经站了许多人。

  除了大宋这边的使团成员外,还有一群没见过的人,看穿衣打扮,毫无疑问是契丹贵族。

  为首的一年轻人戴着幞头样式的帽子,绷着脸,用流利的汉话道:“你们的正使怎么还没来?难道要我去请吗?”

  被质问的王黼此时看到高铭跟花荣从楼上下来,忙道:“来了来了,那个就是我们的使节了。”

  年轻人打量高铭和花荣,“高的还是矮的?”

  此时高铭已经走下楼梯,笑道:“我就是正使高铭,敢问尊下是?”

  王黼介绍道:“这位是南枢密院知事耶律大石。”

  刚才此人已经介绍过自己,王黼怕再叫人家自我介绍叫人家不愉快,于是忙先开口。

  辽国的官员除非是汉人,否则不是姓耶律就是姓萧,但汉人别想进中枢权力机关。

  高铭一听对方是耶律大石,不禁一愣,他对辽国的历史了解不多,但这个耶律大石他还是知道的,因为他在天祚帝耶律延禧的辽国灭亡后,带领一批人马跑到西边开辟了一个西辽,称霸中亚,影响十分深远。

  有多深远呢,比如俄语中称呼中国的发音就是契丹。

  但现在的耶律大石年纪只有二十三、四岁,没到开拓宏图霸业的时候。

  此时的他,只是个被皇帝派来接待宋国使团,但使团迟迟不来,叫他在幽州苦等的搓火官员。

  耶律大石盯着高铭,“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今年的岁币送来的如此之晚?”

  他的语气不善,满是责怪。

  旁边的契丹侍卫们,也都各个将刀柄握着,凶悍地看着高铭。

  耶律大石继续道:“而且,你们到了,为什么不主动到幽州官府找我们辽国的人解释,还得我上门主动来见你们?”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高铭心道,其实他也知道,耶律大石这么问,就是想要一个态度,那就是宋国你们是不是看辽国内忧外患,有了不服之心。

  “这个说来话长了。”

  耶律大石逼问道:“有多长?长的话就短说!”

  高铭笑道:“咱们一边吃酒一边慢慢说吧。我从南边带来了好酒,不嫌弃的话,大家开一坛尝尝。”不夸张的说,这酒名字叫做含笑七步倒,一喝就醉,走不出七步,醉倒的时候嘴边还带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微笑。”

  王黼听了,心里咧嘴,含笑七步倒,你这是蒙汗药吧。

  耶律大石指着高铭对旁边的侍卫们说了什么,引起他们一众发笑。

  此时一个会契丹语的礼部官员在高铭耳边道:“他跟周围人说您吹牛。”

  其实这人不翻译,高铭也猜得到。

  事实是,他确实吹牛了,但是不吹牛,怎么用激将法将耶律大石拽到酒桌上。

  “是不是吹牛,喝喝不就知道了。”

  耶律大石哼笑道:“那就试试你们南边的酒。”

  高铭赶紧叫人上菜,并叫时迁等人去车上取酒。

  在等待上菜的时候,高铭命人取来一个锦盒,双手递给耶律大石,“久闻辽国有一个精通契丹语和汉语的耶律大石,我一直想见上一面,没想到上天如此垂眷我,才到幽州就与君相见。”

  这个句式里,精通部分和名字部分可以任意替换成事和人,比如久闻辽国有一个精通骑射的耶律某某。

  千穿万穿马匹不穿,没道理辽国人就免疫。

  果然耶律大石脸色缓和了点,打开面前的盒子,“这是什么?”

  “因为敬仰仁兄,所以我出发前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乃是我朝文人墨客的诗词,被我搜录整理成册。”

  这本诗集可是精装典藏本,硬木外壳,金漆写字,内页上等好纸,叫圣手书生萧让精心誊写。

  在欣赏优美诗词的同时,亦可欣赏书法。

  高铭并非特意送给耶律大石,只想在辽国境内,逮个精通汉语的就吹捧几句,赠给他。

  如今国际局势变幻莫测,在辽国多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说不定就有用。

  耶律大石随手一翻,虽然只粗略看了几眼,但已被上面看到的诗句所惊艳。

  立国二百多年,契丹也步了其他草原民族的后尘,那就是躲不过的汉化命运。

  谁不爱精致的生活方式和优美的诗句呢。

  契丹上层贵族中精通汉学的不少,但耶律大石是其中翘楚。

  幽州也有卖南方的诗册的,但难免有雕版时的错误,且质量参差不齐。

  如今南人送来一本精选诗词,正对他的胃口,当时心下对高铭这个宋人印象好了几分。

  但表面上装作淡然的样子,交给旁边的侍卫收好,对高铭道:“多谢你的礼物。”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

  这时菜肴相继端上来了,宋国这边是一正使高铭,两个副使花荣跟王黼,辽国那边是耶律大石,跟另外两个官员,只是除了耶律大石外,其他两个汉语不是很好,鲜少说话。

  等时迁将从宋国带来的酒搬到桌上,高铭就叫人将酒盏都撤下去,改成豪爽的大碗,每个人都满了一杯,先端起来敬耶律大石,“劝君更进一杯酒,走遍天下皆朋友,我先喝为敬。”说罢,仰头就一大口。

  耶律大石见高铭这样弱不禁风的南人都是一大口,自然也不含糊,仰头咕嘟咕嘟就是几口,旁边的两个契丹官员也都敞开肚子喝。

  但这三人几口下肚,就都愣了,动作有点僵,因为三个人都尝出来这酒跟以前喝过的非常不一样。

  辣,真辣,够劲儿!

  除了耶律大石外的另两个官员眼睛一亮,吐出一口气,彼此用契丹话交流,还不停地点头。

  耶律大石挑眉,哈哈笑道:“不错,真是不错,好酒!我刚才还以为你吹牛,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好酒,虽然达不到七步倒的地步。”

  王黼见耶律大石赞不绝口,于是自己也喝了一口,当即五官走位,缩成一团,要不是有契丹人在场,准一口吐掉,勉强噎下去后,脸色当即变得通红。

  耶律大石见他这般,笑道:“我懂了,你们宋人喝了真的是七步就倒。”

  高铭对耶律大石道:“我们这个王副使,家在南方,终年不下雪,气候湿热,喝不得这种烈酒。”

  耶律大石很好奇,“你们宋人喝不得这种烈酒,为什么还要酿造这种烈酒呢?”

  “实不相瞒,正是为了你们这个我们大宋的兄弟国酿造的。”高铭举起酒碗,“来,为了宋辽友谊干杯。”

  虽然宋朝给辽国输送岁币,但正式文件上,两国是兄弟国,皇帝按照年龄大小称兄道弟。

  当然跟辽国这种兄弟,也是江湖拜码头这种,一边进贡一边叫大哥,否则就被黑老大收拾。

  耶律大石愣了下,也举起了酒碗笑道:“说得好,干杯。”

  酒水被他喝了大半碗,高铭赶紧叫人给他满上,带着几分醉意地道:“不要客气,今天咱们把这一坛子酒都喝了。山高流水觅知音,我与耶律兄酒连心。”

  耶律大石没听过这种油腔滑调的劝酒词,觉得有趣,加上酒劲儿上来,笑道:“你我两国是兄弟国,你我称兄道弟很正常!来,继续继续。”

  此时辽国风雨飘摇,宋人主动示好,他也愿意顺水推舟,重新夯实两国之间的友谊。

  王黼看得微张嘴巴,这还是刚才一进门就兴师问罪的契丹官员么?

  他再看花荣,见他一脸的淡定,显然已经习惯高铭的作为了,并不觉得有何异样。

  耶律大石对高铭笑道:“你们迟迟不来,我还以为宋国听说女真打破了辽阳府,就认为大辽国力衰退,不足以平定外乱,进而态度怠慢了。但是听了刚才高兄弟的话,我知道我误会了,我们两国之间共享太平百余年,宋国岂会有异心呢。”

  他的话虚虚实实,很明显也是在敲打宋国使臣。

  提出减免岁币要求的王黼在赵佶跟前侃侃而谈,但是契丹人就在眼前,却连吭声都不敢。

  默默低着头,嘴巴搭在碗沿儿上。

  花荣就对他道:“王大人,你说呢?”

  王黼支支吾吾地嗯了声,此时这个气氛,如何叫他开口说大宋就是想落井下石,减免岁币。想必这耶律大石一定掀桌子走人。

  耶律大石皱眉,“你们这位王副使怎么不说话,不认同我的话吗?”

  花荣就道:“他可能是喝醉了,根本什么都没听清。你看他,耳根都红了。”

  耶律大石呵呵一笑,“他醉了,就不要他说,高铭,你是正使,你来说,我刚才说的话,对吗?”

  王黼拿余光瞥高铭,他们从官家那里接到的任务可是减免岁币,本质就是趁火打劫,如何承认不是?

  高铭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爽快地对耶律大石道:“当然是对的了,辽宋两国和平相处上百年,戴白之人不识干戈,这样的两国关系,自有国家起,前推一千年未曾有过,后推一千年恐怕也无来者。”

  耶律大石满意地喝了一口酒,“哈哈,说得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别看女真现在闹得厉害,但我们大辽立国二百余年,国力雄厚,甲兵百万,一旦认真起来,剿灭女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

  高铭不信以耶律大石的脑袋不明白现在辽国的状况,如果真这么自信,也就不会害怕宋国背叛他们了。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吹着唠,明明女真把辽国一个都城都攻占了,但到耶律大石嘴里,似乎风轻云淡根本不是事儿。

  高铭发现这家伙果然也是个搞政治的好材料,难怪后来有那么大的家业。

  耶律大石嘴里没实话,高铭也吹着聊,“相比辽国,我们宋国就难了,你也知道,岁币只能用白银,不要铜钱,可中原缺银,每年都凑得很辛苦。今年就更是了,据说民间熔了好几座银制的观音像才凑齐这些岁币。”

  宋国这边达官贵人都多迷恋道教,北边的辽国就多沉迷佛教,佛寺佛像是一座座的造。

  听说将观音像熔了,耶律大石一惊,“真的吗?”

  虽然熔观音像很过分,但是为了他们凑岁币,那就不进步过分,反而很令人感动了。

  “真的,就为了给兄弟国凑岁币啊。”高铭深吸一口气,语气痛苦地道:“凑得这么辛苦,所以才延误时日,加上在沧州时,我们团内的王副使病了,才导致迟迟不来。耶律兄,你别看他现在不说话,但他在病榻上时,我叫他回东京去,他死活不回,挣扎说一定要为宋辽友谊出一份力量,现在辽国镇压女真,正需要银钱,一定要将钱送到,巩固宋辽关系。你说,是不是呀,王大人?”

  高铭笑眯眯地看王黼,王黼明知道高铭这么说故意臊他,也只能认了,“都如高大人所说。”

  耶律大石便跟身边的两个契丹官员用契丹话说了一堆,三个人交流着什么,不出意外,就是翻译刚才高铭那一番表诚意的话。

  之后,耶律大石道:“宋国的诚意,我们都看到了,我为我方才的急躁向你道歉。”说罢,举起酒碗,“这是赔罪酒。”

  高铭亦举杯笑道:“不打紧,以后耶律兄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问,道理越辩越明,感情越谈越深,沟通是信任的桥梁嘛。”

  耶律大石觉得高铭说话一套一套的,但不可否认很有道理。

  众人把酒言欢,最后高铭叫人拿了三坛酒赠予三个契丹人,“我不知道这酒合不合辽国胃口,所以没多带,就带了十坛来,剩下的六坛我打算带到上京去。不过,没关系,如果愿意,可以留下地址,等我回宋国差人送到边境。”

  耶律大石则道:“不必这么麻烦,派一个会酿酒的工人过来就好了。”

  你还真是懂收益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啊。高铭微笑道:“嗯嗯,人我尽量找。”

  想得美,你就等去吧,这些酒可是要卖给你们赚钱的。

  耶律大石听了高铭的话,叫人捧着酒坛子带着随从们离开了,临走前道:“明天早晨我来接你们,护送你们回上京。”

  高铭挥手,“明天见,慢走。”将耶律大石等人送走了。

  这三个契丹人骑在马上,耶律大石还好,另外两个身子歪斜,但无论怎么歪斜就是不掉下来,对他们来说,从小骑马,这马就跟自己的腿一样灵便。

  耶律大石问这两人,“你们觉得宋国的态度如何?是不是像之前以为的那样怠慢了?”

  其中一人,汉话虽然说得不好,但却基本上都能听懂,席间的对话,除了一些诗词外,他听了个七七八八,“依我看,今年他们来得晚,应该就是姓高的那个使节说的原因,没其他的。”

  如果宋国对他们怠慢,说不定就会和女真勾在一起,这很危险。

  另一个人汉话一点不懂,全程鸭子听雷,他道:“我看他们三个,除了年岁大点的那个之外,剩下两个年轻的,长得都跟娘们似的,不是男子汉,我看啊,只有酒还不错,人不行。”

  耶律大石轻笑。

  姓高的正使,才思敏捷,那个姓花的副使,虽然没说几句话,但从步态和气质看,是个习武之人,功夫还很不错。

  如果宋国的男人都像他俩这样,大辽就得反过来向南方送岁币了。

  但,幸好不是。

  -

  第二天耶律大石如约来会馆见高铭他们,一起行路去上京。

  当经过榆关,也就是山海关的时候,高铭一点都没表现出惋惜、愤恨、不甘等任何不悦的情绪,平静如水。

  他心里确实很馋这个山海关,但现在不能叫契丹人发现。

  出了关,高铭立即感受到了不同,好像风都比关内凉了不少。而村落稀疏,常常旷野一望无际,不见人影。

  偶尔碰到人,也是骑马配弯刀,一路飚远。

  耶律大石道:“春天就这个样子,冻人不冻地,地上万物复苏,但是这风却吹得人冷。”说着,他问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高铭,“是不是高正使?”

  高铭微笑,“呵呵,深有体会。”

  傍晚,原地扎营,生火做饭,吃过晚饭后,三五一堆围着篝火取暖。

  高铭原本跟花荣并肩坐着,看到耶律大石坐在不远处的火堆前,正在看他赠给的那本词集,就主动走过去,指着天上的圆月道:“今天是十五,月亮正圆,我最喜欢苏轼的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依我看,这首词已经将和与月亮有关的感情写尽了,再无人能出其左右了。”

  耶律大石礼貌地微笑,“我还没看到那里,等我看到了,一定留心。”等高铭一走,就迅速的翻找这首词。

  读到精彩处,猛喝几口,这酒真的太合自己胃口了,可惜越喝越少不剩多少了。

  喝了这个,其他酒就显得没有味道了。

  王黼见高铭回来了,心想,你胆子可真大,还敢主动找契丹人说话。

  等时辰差不多了,火也烤够了,众人各回营帐入睡。

  高铭、花荣跟王黼三人分到一个营帐内,其余人则十个人甚至更多人挤在一个帐内。

  这个时节在野外住宿,高铭怕冷,叫花荣搂着睡,彼此取暖。

  留下王黼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不时瞧一眼相拥的高铭跟花荣,多少有些羡慕。

  高铭仰头看花荣,苦兮兮地道:“我还有点冷,想喝点酒。”

  花荣就微微坐起来,拿过酒袋,先含了一口酒,然后俯身嘴对嘴渡给高铭。

  高铭咽掉,笑道:“难怪塞外人爱喝烈酒,可以理解,这太冷了。”

  花荣道:“还喝吗?”

  此时他看到一旁的王黼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俩,显然被他俩的举动惊到了。

  花荣也没搭理他,见高铭点头,就又饮了口渡给他。

  王黼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抱着被子,猫着腰逃出了营帐。

  他、他都看到了什么?天啊——

  他走了正好,花荣还有话跟高铭说,“你怎么对耶律大石这么上心?刚才还主动过去说话。”

  “吃醋啦?”

  花荣勾唇一哼,“怎么可能,他摘掉帽子,你一准跑。”

  高铭抿嘴笑,身为辽国贵族,耶律大石一定有一个地中海式的髡发发型,“跟他交好,当然是想他以后在宋辽关系里卖力斡旋了。爱诗词的,肯定不是坏人。”

  花荣笑道:“别扯了。”

  “好吧,是挺扯,其实我想说,女真崛起,势不可挡,未来也会成为宋国大患,虽然辽国现在也是隐患,但他们毕竟接受了中原的文化,多少还有底线,而女真野人一般,不知仁义礼智信是何物,如同一个没有任何道德约束的怪物,两者选择,我选辽。助辽与金抗衡,叫他们相互消耗。”

  “官家可还要你谈减免岁币的事呢,他不会助辽的。”

  “我不仅要谈减免岁币的事,我还要跟辽国谈割让幽云十六州给大宋呢。”

  花荣一愣,不等他说什么,就听高铭继续道:“算了,我就是想想,还是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没有。”

  “你连我也瞒着?”

  “真没有,啊,住手,好痒!”

  王黼抱着被子站在帐外,就听里面高铭笑个不停。

  他搓了搓脸,重新确认了遍记忆,他刚才绝对没看错,高铭跟花荣……

  高俅知道吗?

  对了,最重要的事,不要让契丹人知道,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鄙夷宋人。

  春寒料峭的夜晚,王黼听着帐内的欢声笑语,深深地为国家颜面担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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