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苏子清有些迟疑的上前，“草民见太后娘娘先取了陛下的血，然后还需取心头血。草民有些不太明白，太后娘娘为何非要取心头血？”
这个问题，宁染染也怀疑过。
初时不太明白明太后是何意，只是在看到她的血是蓝色的时候，听闻她已经将那千年七星羽给吞下，便再没有多想。
这心头血是心所主之血，是最为精微之物。
她也不明白，苏子清为何如此一问。
既然那千年七星羽没有了，取这心头血或许可以一用。
祈流云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说：“是啊母后，若是朕的血若有用的话，朕……”
明太后直接将他打断。
“皇帝是一国之君，重之又重，怎么可以取这心头血。哀家是想，皇帝既然服用了千年七星羽的根脚，想来也是有些用处。所以，还得看宁姑娘如何选择。”
自然是全完变成蓝色的心头血，才更有用。
明太后此举，也不过是证明，皇帝血液与她还是有所区别的。她或许早就想到，祈流云会拿自己的来换。
苏子清笑道：“其实草民是想说，既然这千年七星羽早就折溶于太后的血骨里，又何需非这心头血不可呢？”
说着，又朝宁染染看来，“染染姐，你说是吗？”
普通的血液，哪有心头血来的精纯。
他分明是强词夺理。
宁染染抿唇不语。
苏子清指着两个器皿又说：“血其实已经取出来了，这根叶相连也正如母子相连一般，染姐姐何不试试？”
试？
炼治大还丹的药材有多刁钻，多么难找。除去千年七星羽，还有天尊草和巫尾花。这两味药材，若非凤若予恰好就有，她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
况且，祈墨渊的状态已经拖不得了，她哪里有时间来试。
宁染染看着苏子清那张憨厚的脸，那敦实的笑容。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何突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祈流云还等着宁染染回答，却见她皱着眉，久久不语，不由问：“宁姑娘，苏公子之言，可否一用？”
“陛下！”宁染染压下心里的不爽，问：“若是您至亲至爱的人挣扎在生死一线，您敢不敢这样试？”
祈流云猛地愣住。
此话，算是证实了明太后的怀疑。
她宁染染突然回京，原来真的是为了祈墨渊而来。
既然是如此……明太后在心里几番挣扎，终于下了决心替祈流云回答道：“既然苏公子这么有把握，那这大还丹就由你来炼治，若是炼不成，哀家便要治你一个口出妄言之罪！”
宁染染的心终于沉到了谷底。
明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又岂会不明白。
不过是祸水东移罢了。
是瞅出苏子清与她之间有些不对，这药炼成了也就罢了，若是炼不成她明太后也没有责任。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宁染染抬眼朝祈流云看去，却见他眼神闪烁，堪堪避开她视线。那副不欲多说的模样，彻底了让她心灰冷意了。
她原本还赌着祈流云与祈墨渊之间毕竟还有着叔侄之情，真是太可笑了。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这么天真。
明太后这步棋走得太绝了。
她基本上已经猜到了结局，成与不成她都已经没有机会离开皇宫了。
“如此，皇帝便与哀家先出去吧。”
祈流云始终没敢再看宁染染一眼，他扶着明太后一步步走出药房。直到那道门被紧紧关闭，他这才终于顿住了脚，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皇帝今日的表现，让哀家很是欣慰，这才是君王该有的果决，是离照之幸。”
祈流云在心里苦笑。他面无表情地抬起眼，“母后一早就算计好了吧，朕不过顺了您的意思罢了。”
明太后眯起眼。
“母后是何时知道十七皇叔性命危垂之事的？嗯，朕如今想想，她养在寿康宫时，母后一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暗做布置吧。”
“你……”明太后脸色大变，怒道：“皇帝为何非要将哀家想的这么阴狠。哀家将她留在寿康宫，可有为难过她？哀家也是为了保全她！”
“朕累了，不想再与母后争执了。”说着，迈开脚走了两步，又顿住，“朕如今顺了母后的意思，只希望来日母后能看在朕的面子上，让他们母子能在宫中安然渡过余生。”
明太后心里狠狠一震。
诚然，她的确是打定主意，趁着江宁王遭此劫数把宁染染软禁在宫中，待漠北战乱平息之后，以此来要挟江宁世子交出兵权。
她如此深谋远虑，难不是为了这离照天下，为了他这个皇帝能坐得更安稳一些吗？
可是，到头来，他却对她多有怨言。
望着那抹直直挺的明皇背影，明太后心里悲怆不已。
药房内。
此时的气氛也僵住了。
宁染染面无表情地望着被摆上桌上的药材，一点炼药的心情都没有了。反正炼出来也是别人的，她为何要便宜别人呢。
与她一样，沉着脸的苏子清，也正在打量着桌上的药材。他走到天尊草和巫尾花前，似乎有些好奇，正欲拿起来仔细看看。
宁染染眼里一冷，“别动！”
苏子清的手，生生的顿在了半空之中。
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他缓缓转身，笑道：“染姐姐，你身子不适，就由子清来炼吧。只是这天尊草喜欢长在天险之上，而这巫尾花却是只有极寒之地才有，染姐姐能找到它们实属不易。”
宁染染顿时眯起了眼，“你到底是谁？”
“染姐姐连子清也认不出来了？”苏子清诧异地说。
“我认识的苏子清，敦厚淳朴，不是你这样的。”
连她都不知道的天尊草和巫尾花，他竟能说出它们的出处。可见此人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染姐姐错了，子清一直都是子清，从未改变过。或许是染姐姐从前对子清多有误会。”
所以说，现在的这个他，才是真的他？
“你的目的是什么？”宁染染冷着声音问，“那催生药是你下的？”
话一问出口，宁染染心里猛然一惊。
“你对我下药，便是为了今日能进宫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呵呵，子清给染姐姐的信，染姐姐都没有看吗？”
“来不及看。”宁染染如实回答。
苏子清却点点头，“的确，若是染姐姐看过信之后，便不会进宫了。”
宁染染：“……”
“子清是想提醒染姐姐，宫中并无千年七星羽，顺便告诉染姐姐在那地契之上，沾了催生之药。若是染姐姐看了信，必然会去找子清，而不是进宫。”
宁染染的双眼再次眯了起来，为何不早不迟，偏偏就这么巧？他分明就是蓄意谋划，算计好的！
只是，他如何就能算得这么精准！
“染姐姐不必多想。子清与你是亲姐弟，自然不会真的加害于你。”
都给她下了催生药了，难道不理加害她？
“以染姐姐的医术，小小的催生药，又岂会难到你？”
“苏子清！你到底想干什么！”宁染染大怒。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等话来。那催生之药，凶猛难防。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这么恶毒事情，竟真的是出于他之手。
她与他到底有多大的仇怨，竟让他这么能下得去手！
“子清能干什么？子清不过想重振宁家罢了。染姐姐也是宁家的姑娘，难道真的想眼睁睁看着宁家败尽吗？”
“重振宁家？”宁染染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这就是你们父子接近我的目的？”
“父子？”苏子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染姐姐说的父是哪个，宁叶鸣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些年，子清的确把宁叶鸣当作亲生父生一样亲近，奈何在他的眼里子清不过是一个孽种罢了。”
“你……”
“可笑的是宁叶鸣这些年一直惦记着女儿，却根本不想认他，就便是报应不爽么？”
宁染染：“……”
苏子清轻轻地笑出声来，那笑意低低沉沉，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染姐姐必然不能体会子清刚生下来，便被娘亲无情的抛弃是怎么样的心情。子清的父亲，从来都不是宁叶鸣！”
“你……”
“染姐姐，你占了子清在宁家位置，为何却如此不珍惜呢？这么些年，子清自问待宁叶鸣敬与生父，可染姐你又是怎么对待子清的父亲的呢？”
宁染染竟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却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所迫，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愣怔不语，苏子清自嘲道：“也是，染姐姐又怎会理解子清的心情？我视若珍宝的东西，在你眼里却是如草芥一般弃之如敝履呢。”
“宁家，是子清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子清，无法眼睁睁看到它败落至此。染姐姐，子清并不想害你，可凡事都是有代价的。用你的九死一生，换来江宁王平安无事，有何不可？”
好半天，宁染染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不说点什么，未免太灭自己的威风了。
她冷冷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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