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大宅,宅院深深,高高悬挂的匾额缀着“书香宁宅”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宅内大青石铺地,奇草仙藤饰园,雕梁画栋处处可见别致典雅水墨图案。
本该是一处令人神往陶醉的境地,却住着一群很不合谐的人群。
“老爷,依依眼看就要及笄了,这成人之礼都已经定在下月了,可染染那孩子……都说后娘难做,妾身也是为家丑不外扬,才使了些许雷霆手段,不过是想着把她送到庄子上先将孩子之事处理好,可她却……”
这般哭诉的自然是当日对宁染染痛下杀手的柳氏,在宁谦道面前,她完全是一副小鸟依人的娇弱模样。
当日从晕死中醒来,她就急不可待回到府中告状。宁家上下就差把整个盛京都翻过来了。可宁染染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如何忍得了这口气,便日日都会在宁谦道面前念上那么一两句,以提醒他宁染染婚前失贞生下野种的丑事。
宁谦道果然面色一沉,怒道:“此等不知羞耻之女,不配为宁家之女!”
宁家从祖上起便在盛有些名望,传到宁谦道这一代自然不易,出了这等事,他脸都丢尽了。
他越是生气,柳氏越是开心,可面上还要做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她惊恐道:“这怎么使得,染染可是姐姐留在世间唯一的女儿,老爷若是容不下她,那她带着孩子以后可怎么活呀?”
“她有伤风败俗的丑事在先,有欺母拭母的恶行在后,纵然是找回来了,宁家也容不下她!”
“可是老爷……”
“不要可是了,你还疼惜她做什么。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依依的成人之礼就要到了,到时候好好操办,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室贵族好好看看我宁谦道的女儿是何等的才情!”
“老爷放心,妾身定会办得让您满意。”
柳氏见他连提都不愿再提宁染染那小贱人心中大喜。她也算计着让自己的女儿名满盛京,这成人礼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娘,娘……”
两人正想商讨一下,却不想突然就被一道莽撞的声音打断。
一身紫色锦衣的宁安安从外头闯了进来,晃得人两眼一花。
“何事如此慌张?一点规矩都没有。”宁谦道皱眉道,略有些嫌弃。
宁安安跑得气喘吁吁,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免不了有些狼狈。
他一边喘气一边摆手,“爹,您也在啦,今日您就别念叨我了,知道我在外头看到谁了吗?”
柳氏立即就问:“你看到谁了?”
“宁染染!我看到宁染染了!”宁安安总算把气给喘顺了,他得意洋洋拍了拍手,眉目间闪过一抹阴鸷。
柳氏顿时双眼一亮,本欲问他即是看到了为何不直接弄死,但顾及到宁谦道在场,她一下子就“喜极而泣”。
“啊,老爷,真是太好了。终于找到染染了,妾身这就去向她赔礼道歉,把她和孩子接回来!”
她故意咬重“孩子”两个字。
果然深深刺击到了宁谦道,让他怒不可遏,“站住!谁都不许把那丢人现眼的混账东西接回宁府!”
柳氏本就是做戏,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收回了脚步,冲着宁安安使了眼色。
宁安安脑子转得也快,立即就说:“不行啊爹,大姐住在云霁客栈,那里人来人往,若是被人认出来,她自己丢脸也就罢了,还会连累咱们宁家的。还不如把她接回来呢。”
“不行!”宁谦道是铁了心的不会让她回宁家的。
先前宁染染未婚有孕之事已经被传开了,连累得宁家声望一跌再跌,他出个门都觉得低人一等。就连书院那边也频频闹出学生要退学,再让她回来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
想看他笑话的人不少,他偏就不让他们如愿。
他怒气腾腾地对柳氏说:“如烟,你去告诉那个混账东西,我宁谦道与她断绝父女关系,要她永远都不要回来。”
宁谦道拂袖而去,柳氏与宁安安相对一视,真是喜不胜收。那小贱人名声已毁,再传出断绝父女关系的事情,就算弄不死那小贱人,她也绝对没有活路了。
“娘,爹是真的把宁染染轰出宁家了?”
“哼!小贱人自己作死,还怨得了别人?你姐姐就要及笄了,你爹可是指望着把她嫁到果郡王府呢。小贱人不滚,你爹哪里有脸敢嫁。”
“嫁到果郡王府?那姐姐岂不是世子妃了?以后还能成为王妃呢。那我可就是王爷的大舅子啦!”
“可不就是嘛!”柳氏得意洋洋幻想着那一天的到来。
宁家的打算宁染染一点不知情,她还老实的呆在云霁坐着月子呢。因为手头上也宽欲了些,便托了客栈的管事给自己暂时请了个下人,打理日常所需。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宁家人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宁染染,你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你给我滚出来!”客栈的大堂内,宁安安带着家奴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可是相当的得意,今日恰巧经过云霁客栈楼下,抬头便看到宁染染依在窗前不知同谁讲着话。
本来当时他就想冲上来,可她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便是那一眼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才回了府告了状又带了人又来了一趟。
“青瑶,你去看看楼下是什么东西吠的这么欢腾?”
青瑶是客栈的掌事替宁染染找来的侍女,此时听她这么一说,顿时面露古怪。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就依言开门出去了。
堂下,宁安安早已锁住了宁染染住的那间厢房,乍然见一名清丽的女子开门出来,顿时愣住了。
青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等他开口。
宁安安狐疑地看着她,又够着头往她身后敞开的厢房瞅了瞅,倒是他身后的家奴见有人出来了,立即兴奋道:“少爷快看,出来了出来了!咦,怎么不是大小姐啊?”
“闭嘴!”宁安安惊疑不定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等他再回头,青瑶已经转身回屋了。
“是谁?”见她这么快就进来了,宁染染觉得她肯定是认识的。
果不其然,青瑶开口便说:“是宁家大少爷。”
得,是哪个宁家也就不用问了。
她眼里一冷,红润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弄走一个老巫婆,又来一只小吠犬,她这月子怕是坐不下去了。
砰砰砰,门被敲得又急又响。
宁染染盯着那道门,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青瑶已经走上前了。
门被打开,外头的人一下子就冲了进来。
“宁染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居然敢骗本少爷!”宁安安也没有看清里面的人,只管气势汹汹地吼话。
刚才他差点就被这个小贱人给骗过去了,找来管事一问才知道果然是住着小贱人跟小野种。
宁染染没有本尊的记忆,自然就不认识宁安安。只见他一张稚嫩的脸长的是细皮嫩肉,穿的也是人模狗样,可是说出来的话偏偏就不堪入耳。
“这小吠犬的主人也真的,养狗也不知道拴好,带着一身狂犬病居然还到处乱跑,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她不屑地看着他,又将他身后的家奴扫了一眼,暗自盘算着怎么给他俩放点血。
宁安安一呆,被她这幽幽的语气给蒙住,一时之间没回过味来。
青瑶噗嗤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虽然这话她听得不是很懂,但是有些字眼还是很微妙的。
“你刚才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宁安安莫明其妙地问。
“说你是小吠犬很好笑么?我觉得很贴切啊,你觉得的咧?”宁染染也乐了。
“你竟敢骂我是吠犬?”宁安安这下子听懂了,顿时气得脸都扭曲了,这还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都不敢跟他大声讲话的宁染染?
“你不喜欢叫吠犬?没关系,可以改的。狂犬疯犬病犬癫犬……唔,难不成你想叫金刚犬?可你长得瘦拉巴几的跟焉怂的芦苇杆似的,跟金刚沾不上边嘛。”
“你,你……”听她疯言疯语宁安安气得浑身发抖,怒吼道:“你这有爹生没娘的小贱人,连爷都敢戏弄,看爷怎么弄死你!”
“爷?哎哟,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年轻在犬族的辈份居然不低,应该作贱了许多许多年吧。”
因为不耐烦在床上躺着,宁染染此刻是坐在软榻上,身前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摆着针线活计。她正学着给小贝比做小衣裳,结果把手戳得惨不忍睹,这会儿正好也还没有收拾。
宁安安给气狠了,几步迈上前,二话不说扬起手照着她素净的脸上就是一耳刮子打下来。
可惜宁染染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宁染染,她把身体微微一侧,再抬起手轻轻一拦,捏在手里的锈花针正好对准他那只快速挥过来的手。
“啊!”一声惨叫划破天空,惊得云霁客栈里的众人都抖了抖。
“大少爷!”跟在宁安安身后的家奴看到他抱着手跳,脸色一变,立即冲了过去,“您怎么了?哪里疼?”
锈花针将他那只手狠狠穿透,手背是针尖,手心是针帽,家奴握住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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