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你冷静些。”祈墨渊将她按住，不让她动弹。望着她被砚台砸破的额头，整个心都紧缩了起来。

　　他是无心之过，可也是真的伤了她。她明显的抗拒让他紧张的绷紧身体，好半天才想到叫人去打清水。

　　宁染染被他的态度弄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越发的烦躁。她拒绝他的触碰，捂着伤口撇过脸，不理他。

　　祈墨渊也不敢用力，只得由着她。但他抱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直到侍卫带着大夫求见。

　　“先洗洗？”

　　她知道自己就算不同意，他也会强来。便沉着脸着胡乱地点了点头。

　　清水很快被打了进来，祈墨渊拧着巾帕就要覆到她的脸上。

　　宁染染不肯给他碰，便把巾帕给抢到手。

　　祈墨渊默默地将水盆替她端过来。

　　宁染染：“……”

　　伤口其实不算深，只是被划伤了而已。真正让人疼痛的是被砚台砸中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她对着镜子端详的半天，知道这伤不过就是要多养几天的事情。到不至于会破相。

　　从头到尾，祈墨渊都一声不吭地立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见她把脸洗干净了，便拿出伤药要给她敷上。

　　宁染染始终垂着头，不愿意理会他。但是不经意之间还是从镜子里看到了他。他的脸色竟比她还要难看几分。

　　拿着药膏站在那里，竟然让她感觉到他有种手足无措的狼狈感。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到底还是软了。

　　她其实知道他肯定是失手才砸了她。

　　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磨合，她又岂会不知道他是在意自己的。

　　可到底他们还是闹成了现在这样……

　　她在心里好一阵挣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朝他伸出手，“给我吧。”

　　祈墨渊眼底黯淡微退，他用力地握了握手里的药膏。心里几番纠结，最终还是妥协地递上去。

　　他是想替她上药，但眼下也不敢再惹她生气，只能顺着她了。只是心里却越发地堵得慌，唇瓣也紧紧地抿了起来。

　　大夫还等在门外，里面却不见要把人放进去的意思。侍卫朝平川看了一眼，小声问：“怎么办？”

　　平川瞪大眼，“等着。”

　　大夫：“……”

　　平川不理身后的人，悄悄地将耳朵附到门边。里面的争吵声已经停了，安静的让人碜得慌。

　　他的心里也没有底，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王爷跟染夫夫之前明明好好的，他实在是想不通怎么就闹起来了。

　　但是身为一个侍卫，他也不能说什么不是么。

　　又等了片刻，里面依旧没有声音。

　　他这才回头看了侍卫一眼，“先下去吧。”

　　“……”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宁染染一边涂着药膏，一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祈墨渊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见她擦好药，放下手，却一直沉默不语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他的心里又沉了下。

　　他张了张口，打算好好解释一番，但看到她垂着头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好好休息。”

　　安静的寝房里，他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突兀。宁染染放在腿上的手，不由交握起来。

　　她没有吭声，就跟没听到似的。

　　事实上，她心里的怨气根本没有消减多少。她都已经安静下来，静待着他开口解释的。可等了这么久，却等来这么几个字。

　　她咬了咬牙，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觉到羞愧，头也越垂越低。

　　祈墨渊说完话，并没有立即走。而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她依旧没有半点表示。他的眉眼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没法在等下去了。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宁染染这才把头抬了起来。他直挺的背影，在她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门，轻轻被合上。

　　“王爷？”屋外，平川看到祈墨渊沉着脸走出来，连忙走上前。

　　祈墨渊关上门，就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门发着呆。脸色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没了理会自己，平川很自觉的就退下去了。

　　……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感觉到自己的臀部都微微发麻了。

　　她一个人坐在镜子前面，望着自己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越看越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她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争执着。

　　——宁染染从前不是这样的。说好的冷静呢？说好的再也不跟他闹了，怎么都忘记了。

　　——可这一回不同啊。那个男人，本就是天之骄子，他一心想要做的事情，便会手到擒来。

　　——有什么不同，他明明还是他，还是那个在意你的他，你没看到他刚才紧张的。

　　——现在是紧张，将来呢？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何必杞人忧天……

　　是她杞人忧天了？

　　宁染染稍微愣怔了一下，眼也不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难道真的只是她想太多了？真的只是她在无理取闹？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额头上的伤口微微失神。实在忍不住伸手在伤口上按了按。

　　那里的疼痛，一下子扎到了心窝里。她一个灵激，暗自骂开。

　　不，宁染染，你不该如此消极下去。

　　你是在意这个男人的，你不想他陷在权势的漩涡之中。你不想他位居人上，不想他被别的女人窥视，你想将他占为己有。

　　醒醒吧，宁染染，你其实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何不肯承认呢。

　　对，就是这样的，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没有，当然没有！

　　所以她何错之有！

　　宁染染的心里瞬间变得通透。她从凳子上站起来，丝毫没有犹豫地就朝着门口走去。

　　不就是吵了个架而已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心底，似乎在这一瞬间就活了过来，那股堵在心底的怨气，直接被撕得粉碎。

　　她猛地把门打开，一脚迈出去，冷不防的就撞到了一堵肉墙。

　　“哎哟……”宁染染丝毫没有防备，一头撞上去，碰到了额上的伤口，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捂着额头，泪花闪烁地抬起头。因为眼里还含着泪花，视线变得模糊，一时之间也没有看清杵在门口的是谁。

　　忍不住就抱怨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没地方站了么？”

　　从寝房里出来之后，祈墨渊一直都没有离开。他立在门前，心里还在为自己失手伤了她而懊悔着。可是，她根本不理他，他想与她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启口。

　　他不是要把受伤的她一个人丢下，而是在没有想好怎么开口之前，暂时先离开。可他又不想离得太远，就这么一直守在门口。

　　直到她突然打开门，头也没抬就从里面撞出来。

　　那一瞬间，他竟十分心虚。下意识就想掉头就走，正准备转身的那一刹那，突然就她痛苦的声音。

　　他的脚顿时就挪不开了，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道一下，紧张的将手收紧，然后用力握成拳。

　　宁染染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这才要抬起手去擦眼泪。

　　她刚刚一动，手就被握住了，然后整个人被带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紧接又有另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

　　祈墨渊紧张的盯着她额头上的伤口，看到刚刚止住的血，又流了下来，一时之间眼里波澜起伏。

　　他抬起眼，替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再次将她抱了进去。

　　“我没事。”宁染染被他抱在怀里，感觉到他起伏的情绪，心里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祈墨渊没吭声，只是紧紧抿着唇瓣。像是在生气？

　　宁染染忍不住就在心里诽谤：至于么，被撞疼的好像是她吧。

　　他一路稳稳地将她抱到床上，又折回身到梳妆台前，找到那盒药膏，再折还回来。

　　宁染染就坐在床上，看着他沉着脸来回折腾，心里的那点阴霾竟奇迹般的散的干干净净。

　　只是小伤而已，谁没有个磕磕碰碰的。

　　可是，这个时候，她突然间就变得有些矫情起来。

　　祈墨渊拿着药膏在她面前坐下。他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递了过来。

　　这一回，宁染染没有手去接，只是眼也不眨的静静地看着他。

　　祈墨渊坐下来的时候，视线正好与她平视。见她没有想动的意思，他又把手缩了回来。

　　然后，打开盖子，用手指沾了些许。

　　宁染染依旧没有动，任他给自己擦药。

　　他的手碰到她的额的那一瞬间，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她因何而突然转变了，但总比她拒绝他要好的多。

　　时间一秒一秒的跳过。仅仅只是一个小小伤口而已，祈墨渊反反复复擦了数遍。

　　直到，宁染染终于忍不住稍稍偏头，躲开了他的手，他这才作罢。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祈墨渊微微顿了一下，眼底渐渐变得柔和起来，面含笑意地说：“你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宁染染神色不变，如是回答。

　　这么干巴巴的话，顿时就让他脸上的笑意又凝了起来。然后，听到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有话说的人，应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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